沈恬目送她離開的背影,看了眼時間,連忙小跑着出了樓下大院。
主要是譚宗明前兩天突然改了主意,把去北戴河的日子提到了這天周五中午。
果然她前腳剛回家開始換衣服,後腳譚宗明的電話就進來了,這回倒不是拿時慈的手機給她打了,看來是真空閑下來了。
沈恬騰了隻手接電話。
譚宗明直入主題,“下樓。”
“馬上。”
譚宗明的聲音慣有的平淡,“多久?”
“十分鐘吧。”
得到答案後電話利索地挂了。
沈恬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明明畫着精緻的妝容,整個人卻暗淡無光,想了想還是脫掉了連衣裙,換了件短袖和運動短褲,又把妝卸掉了,長發紮起。
進電梯時,沈恬看了眼時間,早過了十分鐘,他也不催。
這一點她一早就發現了,譚宗明這人不管看不看得上對方,隻要不惹他,向來對女士格外尊重,做事也極度有涵養,不似他那幫朋友。
譚宗明坐在車裡,遠遠看着她小跑着從電梯出來。
從他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她線條流暢的側臉弧度,一身白色的運動裝,高馬尾,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小臉如白玉似的一塵不染,盈盈剔透,彎長的柳葉眼一笑便溢出光彩。
每當她笑起來,穿成這樣,他總感覺眼前這個小姑娘這幾年一點也沒變,跟十八九歲在校園裡讀書的學生似的。
明明也是工作的人了,骨子裡的稚氣卻未褪去。
…
沈恬上車後看到譚宗明穿了件白襯衫,領扣散開兩顆,領帶和袖口均被丢在扶手上,人則安靜的坐在裡側看書。
平日裡他雖然穿的講究又規矩,但不會這麼正式,沈恬猜測他大概是剛忙完工作,直接從公司過來的。
譚宗明見她上車,在書頁折了角合上,“餓不餓?”
沈恬搖搖頭,“怎麼了。”
譚宗明說:“晚上才能到,餓了的話先帶你吃點兒東西去。”
“不急。”沈恬從筐裡摸出來一塊泡泡糖,丢在口裡嚼起來,吹了泡泡,沒一會“噗”地一聲破了,“到了再說吧。”
見她一副很開心的樣子,譚宗明也不再問,繼續看書。
車子開出去有一會,沈恬無聊地刷着視頻,蓦然想起她怎麼就莫名其妙地突然要去見他外公外婆了,心裡跟着一陣忐忑,忍不住在網上搜索“一般見男朋友長輩需要怎麼做”。
順着關鍵詞下滑,她點開視頻,一時忘記自己開的外放,視頻裡的聲音瞬間傳入車内,“女方登門拜訪男方家的長輩帶什麼才比較合适又……”
半秒内,沈恬反應過來,慌忙按下音量鍵,沒想到按錯,不大的空間内循環響起視頻博主推薦的禮品名,情急之下她連忙關了手機,聲音這才消匿。
車内瞬間安靜得能聽見油門踩下的聲音,一種無形的尴尬在空氣中蔓延。
腦海裡卻依舊回蕩着視頻裡一本正經的腔調,她強裝鎮定的本事此刻也發揮不出來,尴尬地捏着手機,目光四處遊走,還沒等想好怎麼打圓場替自己解釋一番,隻見旁邊的人淡然地翻過書頁,輕描淡寫地說了句,“網上的東西不适用于他倆,你還不如直接問我。”
“啊,”她不自然地一笑,“我就無意刷到的。”
譚宗明挑挑眉,繼續翻書,“是嗎。”
沈恬嘴角僵了僵,“是啊。”
譚宗明似笑非笑地斜瞥了她一眼,“那挺巧。”
沈恬含糊地“嗯”了一聲,想問又說不出口。
譚宗明看透了她的想法,直到一章看完合了書,收起桌闆,從手機裡翻出一張照片,指着坐在中央位置的兩人給她看,“這就是他們。”
照片上的合影是在一處四合院内,有幾位老人,幾個小男孩姿勢各樣的站在老人面前,右下角标注的日期是九幾年。
不算特别清晰,的确看起來有些年份了。
沈恬一時忘記重點是看什麼,被上面的幾個小孩吸睛,好奇地放大了照片,笑嘻嘻地指着一個穿牛仔背帶褲的男孩,擡頭看着他,“這不會是你吧?”
譚宗明瞥了她一眼,“眼神還挺好。”
沈恬看得哈哈大笑,“你小時候真挺可愛的,這嘴裡叼着根棒棒糖,還不忘對着鏡頭比耶哈哈哈哈……”
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平複了下呼吸又咯咯地笑起來,“隻是怎麼又是那個西瓜太郎頭型。”他那張和他母親的合照也是這個發型。
譚宗明不悅地瞪了她一眼,直接從她手裡搶走手機。
“生氣幹嘛,我這誇你可愛呢。”沈恬抿着嘴忍下笑意,揪着他衣角想要拿回手機,“那旁邊的幾個人是誰啊?蕭卷他們?”
譚宗明懶得搭理她,任憑她又拿走手機。
沈恬輸了手機密碼,重新看着那張照片,挨個問,“這個歪着嘴的寸頭肯定是傅懷琛,從小表情就這麼拽。”
“是。”
“這個端正站着的是蔣聿之?”
譚宗明看了一眼,“不是。”
“那是裴淙?”
“嗯。”
沈恬忍不住咂舌感慨,“小時候這麼周正一小孩,長大十八變啊。”
她又問:“那這個呢,拿奧特曼的總是蕭卷吧?”
“是。”
沈恬“哦”了一聲,自問自答道:“那剩下這個肯定是蔣聿之了。”
譚宗明說:“研究完了?”
沈恬主動交回手機,“你們五個真是打小就認識啊。”
譚宗明應得輕飄,瞥她一眼,白皙修長的指節敲在手機屏幕,不慌不忙地道了句:“你知道哪個是我外公外婆了?”
沈恬愣了一秒,光顧着看他們幾個人,忘了仔細注意那幾位老人,支吾地“嗯”了一聲。
譚宗明了然一笑,主動給她解釋,“穿軍裝的那位是我外公,站在他旁邊的是我外婆。”
沈恬想起剛剛那張照片上,譚宗明外公慈祥的笑容下,眼神透着凜不可犯的威嚴,草綠色軍裝上滿是勳章,肩章的金色枝葉上金星閃耀,渾身凜然正氣,而曾經在電視上看到的譚忠心譚老卻截然不同,身上是文質彬彬的儒雅氣質。
她側眸看見他,重新拿起書,在認真翻閱,不常有的書卷氣掩不住棱角的鋒利。
這樣看,譚宗明像是分别遺傳了兩位老人的氣度。
…
從機場抵達目的地時,已經是九點半前後,車子開進一家療養院的大門,四周空曠安靜,路兩側樹林環繞,一片郁郁蔥蔥,獨棟二層建築被娴雅的薔薇花包裹着,頗有幾分隐居山林的韻味。
車停在一幢棗紅色二層小洋樓門口,熄了火,回頭見小姑娘睡着了,沒好出聲提醒。
坐的久了,身體容易疲乏,譚宗明用指腹壓了壓眉心,看了眼車内屏幕的時間,輕輕拍了拍一旁還在睡覺的人,“醒了九月。”
沈恬睡眼惺忪睜開眼,打着哈欠直起身子,将懷裡的抱枕塞到身後,側頭向外看了眼,“到了?”
“到了”譚宗明拿過外套放在她光溜溜的腿上,“這邊臨海晚上涼,披好了再下車。”
說完他率先推開車門下去。
療養院的負責人聽說譚宗明今日來探望,深夜還候在樓前等着,見人出來小碎步走上前迎接,“譚先生過來了。”
譚宗明點點頭,握了個手沒往裡走,站在原地等身後的人。
工作人員自然也不催,主動說:“老爺子和老太太知道您今天過來,到現在還沒歇下呢。”
黑夜裡,小院的栅欄兩側亮起來昏黃的引路燈,沈恬下車後看見譚宗明站在樓前和三個人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