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沈恬瞪大了眼,“一個多月!”
“那不然呢。”小吳蹲下身來,看着那群狼吞虎咽着啃火腿腸的人,感慨萬千,“所以說哪來那麼多物資啊,這裡中國人也不少,每天吃喝需求量太高,最重要的是藥物也不夠啊,這髒亂差的環境在高溫下,最容易滋生病毒細菌……”
聽着小吳絮絮叨叨地聲音,沈恬沉默思考着,一時想的有些走神,直到返回領館,她來不及換衣服,拿着手機站在走廊裡,認真翻找聯系方式。
陳斌上樓路過時,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語氣嚴肅地責備道,“趕緊回宿舍洗澡換衣服去!”
沈恬點頭如搗蒜地答應着,沒一會就抛在耳後,順着微信列表,找到一家藥企創始人姜董的聯系方式,連忙打字發消息,删删改改,想着總不能上來就問人家有沒有藥可以賣,最終還是規規矩矩地先問候:您好,姜董。
消息如石沉大海,沈恬忙工作之餘,來回看手機,就在她不準備抱希望之時,微信電話響起。
“喂您好。”沈恬邊接起,邊起身往外走。
電話那頭的男人主動熱情客套地與她寒暄起來,在得知她此次找他的目的後,有些驚訝她人怎麼在索馬裡,詢問一番後,沉默了一會,委婉地表達了無奈,“沈小姐,這不是我們捐贈或者您購買的問題,您可能不太清楚咱們公司的情況,我們是做醫療器械研發的,的确沒有您需求的這幾樣藥物,但是我可以給你提供一些口罩和防護消毒用品,或者您可以聯系一下包總……”
話未來得及仔細聽,身後辦公室内響起小吳粗曠的嗓門,吆喝着她趕緊進來接電話,沈恬連忙跑到門口,比了個ok的手勢表示收到,又捂着電話小聲緻歉後挂斷,半秒内沖回自己辦公桌前。
又開始了應接不暇的電話。
直到晚飯時間休息下來,沈恬渾身虛弱地用下巴抵着抱枕,唇瓣看起來毫無血色,她頭昏眼花到沒有力氣吃飯,趴在桌子上,雙手捂着滾燙的泡面桶壁,卻感覺身上冷到發抖,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視線開始不斷重影。
…
下午時分,三盛的會議室内,臨時召開董事會,宣布一位新人由上面調任,下周将正式任職監事會主席,名字一公布,所有人面面相觑,三兩交頭接耳,隻有譚宗明一臉閑然地靠在椅背上,端着平闆,慢悠悠地滑動着屏幕,浏覽着新項目的預算報表,直到四周漸漸安靜下來,擡眸,目光冷冽地掃過一圈,“各位有什麼意見嗎?”
協商表決明擺着是走過場而已,譚家光明正大安插進來的自己人,誰敢有半句意見。
“沒有嗎。”他微挑眉,“那就散會。”
結束後,譚宗明一如既往地陪同幾位董事局的老人率先往外走,時慈有序地收拾好桌面上的文件,邊走邊逐條查看微信消息。
譚宗明在電梯口送完人,往回走,就見時慈在辦公室門口來回徘徊,推門前斜眸掃了他一眼,“你杵在這是有什麼事?”
時慈深吸了一口,将手機遞上前,跟在身後一闆一眼的彙報,“包總說,恒生醫療的姜董給他打電話,說沈小姐上午問他能否購買并且運輸一批藥品到索馬裡,由于恒生不搞藥品研發,就隻答應捐贈一些醫療外用品——”
話未說完,直接被打斷,“她要藥做什麼?”
“這個具體不太清楚,好像是那邊發生洪災了。”時慈看着他的背影,不确定地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沈小姐應該沒什麼事。”
譚宗明将手機丢在沙發上,長腿交疊着靠在桌前,掀眼皮看着百葉窗透出的光線,慢條斯理地解下袖扣丢在身後,眸光一寸一寸地下沉,“非要跑去那種地方,别的本事沒有,倒是學會憂國憂民起來了。”
時慈尴尬地抿唇一笑,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越想越惱火,抓過一打文件,用力摔在桌面上,說出的話透着刀刃似的刻薄,“下次幹脆死在那算了。”
聽到這句話,時慈低下了頭,心裡默默念,多晦氣不吉利啊。
停頓少頃,他點了根煙,冷靜下來,端視着牆上走動的挂鐘,心中無端地泛起的陣陣心悸,煩躁地将煙反複按滅在煙灰缸中,他到底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閉了閉眼,直起身來,按下内線電話。
“你接替時慈下午剩下的工作。”他聲音極其沉定,除了略微有一點沙啞之外,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電話挂斷,譚宗明平淡地掃了一眼時慈,“聯系那邊需要多少,申請最早的航線給她送過去。”
“收到譚總。”時慈心中倏然松氣,到底是賭對了結果,嘴角藏不住的笑意,臨出門前仍不忘提醒,“不過您千萬别忘了晚上回靜園吃飯。”
譚宗明不耐煩地擺擺手。
坐下沒幾分鐘,總經辦的人敲門進來,将三份文件并排放在桌子上,認真地逐個交代,“譚總,這份是半小時後電話會議的流程安排,這個國資委下方的紅頭文件,您可以稍後看一下,最後這個是招商部胡總這個季度的kpi。”
“出去吧。”他拿起最後一份文件,直接掀到最後一頁,餘光瞥見人還沒走,視線掠過文件,目光淡漠地落在助手身上,“還有什麼事?”
助手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聲音有些底氣不足,“蕭先生賴在會客室不肯走,已經一個小時了。”
“找我有用的話,樓下的安保是幹嘛的。”譚宗明不留一絲情面,“啪”地一下合上文件,頭也不擡地往前一丢,“把胡嶽菘叫過來見我。”
“主要是沒人敢攆他——”助手見譚宗明臉色愈發沉冷,後面三個字,“這尊佛”硬生生地被咽下,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小下去,“胡總去深圳了,現在應該在飛機上——”
話未說完,輕若羽毛的音量被門口響起的一陣嘈亂聲,一點點淹沒。
譚宗明向後靠了靠,把玩着鋼筆聽樂子,末了擡腕,垂眼看表确認時間,起身走到門口拉開門,看着熱鬧的景象,微揚起下巴,勾唇譏笑,“工作場合,不談私事,你有什麼事可以單獨找我。”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我要能約到你,還來這兒找你嗎。”蕭卷甩開攔他的手,挨過譚宗明的肩,徑直往辦公室内走。
肩膀處猛然一撞,譚宗明仍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環抱着胳膊,懶散地拍了拍肩膀上被蹭到的位置,轉身走進屋内,将門帶上。
“我還要開會,給你五分鐘。”譚宗明若無其事地坐回辦公桌前看文件。
蕭卷挫着火,雙手撐在辦公桌前,俯身看他,“今晚你父親的局,是你攔下的吧。”
“我沒你這麼閑,蕭公子。”譚宗明意味深長地擡眸看了他一眼,笑得散漫不羁,“蕭局近些日子不是剛被提拔,應該挺忙的吧。”
“譚宗明,你真夠可以的。”蕭卷輕笑出聲,明升暗降,看似升遷,可誰不知道這是變相削權,“你明知杭州那塊地我前年就盯上了,如今卻被你旗下的晟煊橫插一腳,半道上,一句話就要走了——”
他抑着胸腔的怒火,咬牙道:“真不愧是三盛啊,我們這些企業都得給它讓路做嫁衣。”
譚宗明半垂下眼皮,眸底一片波瀾不驚的坦然,指尖挑開頁夾,不緊不慢地翻看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轉着,沉默不過半分鐘,蕭卷敗下陣來。
“我給你道個歉行嗎。”他頓了頓,語氣誠懇下來,“對不起。”
最後一頁翻過,譚宗明合上文件夾,擡頭看了一眼挂鐘,“時間到了,不送。”
在譚宗明眼裡,這聲“對不起”都不過是害怕承擔後果,千絲萬縷的利益網下,除了她,似乎是第一次有人能犯下錯還有機會在他面前道歉。
不等蕭卷再有動作,總經辦的四個人已經進來替他送客,“蕭總,請。”
這麼多人面前,蕭卷自然不能丢面兒,嘴角微微一笑,雲淡風輕地走出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