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雪顫顫巍巍地走過去，想起去年青鸢告訴自己她完成應厲最後的任務要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時那一抹發自内心的笑意。可是如今，卻在這後山發現了她。棋子怎麼會得到自由，她因我生，也必為我死。

無力憤怒充斥着應雪的内心，但如今她也隻能抱起青鸢，從懷中摸出一塊桂花糖，「或許......吃個糖就不疼了」，笑的比哭還難看。青鸢接過糖，強撐着笑，咬下半塊，說道：「師姐，是不疼了呢。我快要解脫了，你也開心點......」說完，半塊糖甚至沒在嘴裡融化就在應雪懷中漸漸冰涼，她告訴師姐自己這是解脫了，不要難過，不要哭了。活下去才有出路。可是那染血的手指到死還攥着半塊桂花糖。

這一切難道就是命運嗎，應雪在後山風景優美的地方給他們挑了塊地。

鳳瑾看着這一幕，心裡被應雪的這份悲哀刺的心疼，但又無能為力。隻能看着應雪機械地劈開鐵籠鎖鍊，發洩着無處宣洩的情緒。孩童腕間的青銅鈴铛叮當墜地，有個梳着羊角辮的小姑娘在鐵籠中跑出來。忽然抱住她的腿，将額頭貼在她染血的劍鞘上——正是當年青鸢常做的動作。執劍的手顫抖了，她......

「為什麼發抖？「鳳瑾的紅绫纏住她握劍的手，掌心溫度透過血腥氣傳來，「你救下的每一個孩子，都在證明你和應厲不一樣。「

應雪望着洞外漸亮的天光，終于忍不住心裡的悲痛。将臉埋進鳳瑾肩頭。十七年來第一次，她在厮殺之外的地方落下淚來。血池蒸騰的霧氣中，鳳瑾環抱着此時弱小無力的小狼崽，指尖仿佛在透過衣服去撫過她背上交錯的舊疤，那些被狼牙撕咬、被銀絲勒刻的傷痕，最終在衣服上輕輕地落下一吻。

「等燒了這煉獄，「鳳瑾的金翎閃爍，火藥味混着茉莉香漫開，「我帶你去江南吃真正的桂花糖。「

巳時·龍紋密匣

鳳瑾的金翎在鼎身灼出焦痕，鼎蓋掀開的瞬間，明黃絹帛如蝶紛飛。應雪接住飄落的密信，火漆上的五爪龍紋割破指尖：「天啟九年七月初七，獻童女九百，換東海靈礦開采之權。「

阿沅拽着應雪的衣角指向暗格。鐵匣中整整齊齊碼着翡翠扳指，每枚内壁都刻着官員名諱——戶部尚書、兵部侍郎、江南織造......鳳瑾用紅绫卷起最底層的羊皮卷，嗤笑出聲：「狗皇帝倒是會做生意，拿活人換礦石。「

應雪的手撫過卷軸上密密麻麻的紅圈，北疆三十六座軍鎮被朱砂勾連成煉屍陣。她忽然明白那些「戰死沙場「的邊軍屍首去了何處，明白為何每月都有新的孤兒被送進修劍之地。銀絲不僅鎖着同門的魂魄，更鎖着整個王朝的腌臜秘密。

午時·燼

青銅鼎在轟鳴中炸成碎片，血池沸騰如岩漿。應雪背着最後一個孩子沖出洞口時，朝陽正刺破雲層。她回望崩塌的溶洞，忽然看清銀絲另一端拴着的從來不是同門，而是整個王朝腐爛的根。

阿沅将沾血的劍穗系回應雪腕間，青銅鈴铛在風中碎成齑粉。那些曾勒進骨血的銀絲，終是化作了破曉的星芒。

鳳瑾在晨風中扣住了她冰涼的手心：「事情還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