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客雲來客棧十裡外的官道上,一青衣書生正騎着灰色的小毛驢向着客雲客棧而來。
這青衣書生不是别人,正是陸道元的小侄子陸柏山。
那日晚上陸柏山偶遇陸道元和攝政王酒館小聚,他戰戰兢兢地回到家,一夜無眠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他看見陸道元改了裝扮,背着包裹悄悄地從陸府後院的小門離開。他立即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經過集市的時候,順道買下小販拉香瓜推車的小毛驢。
一路上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在茶棚跟上了陸道元,又見他上了攝政王的馬車。
隻恨那攝政王拉車的兩匹黑馬跑的太快,讓他的小毛驢望塵莫及。又恨自己出門匆忙,沒帶夠銀錢換一匹好馬。隻能眼睜睜看着小叔(陸道元)離自己越來越遠,直至看不見馬車的影子。
陸柏山一路追着馬車的車轍,騎着小毛驢慢吞吞追趕。一連好幾個晚上,他隻睡了兩個時辰,不料那毛驢先受不住風餐露宿,一到晚上就停在原地轉圈圈,死活不肯走上半步。
他無奈之下,隻得下地牽驢……拖驢!
真是白天人騎驢,晚上人拖驢,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哪個才是主子。
這毛驢不僅走的慢,還吃的多拉的也多。一路上,陸柏山伺候它吃喝拉撒,都險些要生出癔症來。
陸柏山心裡暗暗發誓,待他追上陸道元,定要殺了這頭小毛驢吃肉!
正想着這事,一輛四頭汗血寶馬拉着的寶馬香車,極速從後面向着陸柏山駛來,不等他回頭。寶馬香車上的“紅衣馬夫”拉住缰繩長籲一聲,在他旁邊停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馬車濺起滾滾濃煙,嗆得騎在毛驢上的陸柏山,咳得滿臉煞紅。
待煙塵被風吹散,他側身擡頭向旁邊停着的馬車望去,隻見馬車上坐着的,哪裡是什麼“紅衣馬夫”,分明是那穿着騷紅色衣袍的張恒遠。
張恒遠模樣绮麗唇紅齒白,他看向騎着毛驢的陸柏山,笑容滿面:“柏山兄,别來無恙啊!要不要我們捎你一程?”
“我們?”陸柏山聽了愣了愣。
隻見馬車的簾子被人從裡面撩開,好幾個熟悉的面孔擠在一起,朝着陸柏山打招呼。
“柏山兄!”
“柏山兄!”
“柏山兄!”
“柏山兄去哪?”
“柏山兄累不累?”
“柏山兄,我們捎你一程!”
“柏山兄快上車!”
“柏山兄,你那頭驢隔車後頭捆着吧!”
見陸柏山下了毛驢,張恒遠才跳下馬車去幫忙。
半刻鐘後,陸柏山和張恒遠一道進了馬車。
陸柏山揉了揉太陽穴,說:“張兄跟着來也就罷了,他家是皇商有的是錢财,又買馬車又能趕車,你們幾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窮儒生,跟着來湊什麼熱鬧?!”
他身旁圍着的一衆同窗聽了不大樂意,紛紛向他拽文反駁:
“人心齊,泰山移!”
“千裡之行始于足下,千裡之堤潰于蟻穴!”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餘雖好修姱以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既替餘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攬芷!”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一陣郎朗文聲,激情澎湃……
陸柏山卻怒喝:“給我說人話!”
一衆書生頓時啞巴,張恒遠向他解釋,“前幾天我們看你吃不好睡不好,疑心重重一驚一乍的。這不是擔心你的近況嘛,我們便向夫子告假,去府上開解開解你。”
陸柏山“一臉你别騙我”的表情看向他們,疑問:“是嗎?”
見張恒遠打開話茬子,衆書生紛紛應道:
“是啊是啊,咱們可是從小玩到大的交情了,哪能诓騙你呢?”
“才不是因為發現,你好像在追陸先生呢?”
“也不是因為想逃課,不去書院啊!”
“更不是因為害怕魔鬼劉夫子又加課業啊!”
“我們都是批了病假的!”
“也和家裡打過招呼了啊!”
“走的正規程序,保證萬無一失!”
……
其中一個同窗舉了舉手中的書籍,說道:
“我們帶了課業來的!”
“是啊!是啊!”
另一個同窗拿出自己買的九文錢一把的鐵劍,高喝:
“我們連寶劍都配齊了,不管遇上哪個綠林好漢,都能打的他滿地找牙!”
“對的!對的!”
最後張恒遠問陸柏山:“陸先生往哪個方向走了?”
陸柏山翻了個白眼,和張恒遠一道撩開車簾去外面趕車。
陸柏山靠在馬車外的車廂壁上,悶悶不樂,對張恒遠說:“順着車撤一路向北。”
張恒遠聽了,拽起缰繩用力一甩,大喝一聲,“架——架——!”
寶馬香車立即動身沿着路上的車徹,向北飛馳而去。馬車後捆着四蹄側卧的毛驢,伸長脖子害怕地長籲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