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唐艾笑和冬憶兩人站在上海初夏的梧桐樹蔭下，行李箱輪子卡在了老洋房門前的地磚縫隙裡。

冬憶再次看着這棟老式建築與照片裡幾乎一模一樣，與上次雨天到來不同，這次光秃秃的牆壁上盛放的滿是薔薇。

一早就等在門口的唐父，在兩人發愣間打開了房門。

“進來吧”唐父看着跟在唐艾笑身後的冬憶，略微渾濁的眼神帶着黯然。

三人坐在客廳裡，唐艾笑有太多的話想要問，卻不知道從哪一句開始。

唐父喝了一口茶，這才慢慢從身旁的紙袋裡掏出一張照片，照片邊緣已經泛黃，但那個女人的面容依然清晰。

她穿着淡藍色連衣裙站在梧桐樹下，懷裡抱着一個嬰兒，嘴角挂着似有若無的微笑。唐艾笑的指尖微微發抖，照片背面用鋼筆寫着一行小字："1991年7月30"。

"這是..."她轉向父親，聲音卡在喉嚨裡。

“這張照片本來該燒掉的，但是我一直沒狠下心”

冬憶沉默地聽着他們父女兩人的話，他端來骨瓷杯，他的杯子裡不是茶，是咖啡，他想到了去年那天大雨漂泊的上海，他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男人問的第一句是“茶？還是咖啡，咖啡吧，你們年輕人在國外更習慣咖啡”。

“我們，本是青梅竹馬，我一直以為你母親她心裡是有我的，直到我們結婚有了你的那一年，才知道你母親心裡一直惦記的是那個交換生”唐父說到這頓了頓，看向了冬憶“那是你的父親，他們··原本在那年冬天私定終生，你母親賣了幾幅字畫湊齊了跟他去多倫多的機票···”

“是我··舍不得她就此離開，悄悄将事情告訴了她的父母··，我沒想到他們居然關了她三個月，直到她答應嫁給我才被放出來···诶··這是我這一生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

“結婚後··我一心沉溺在寫作裡，對你母親關愛甚少。我發現他們··有聯系的時候，你才剛滿月··”唐父似是極其不願意提起這段過往，整個人一瞬間似乎老了很多。

“你母親求我放她自由，她想要追尋自由的愛情，我最初是憤怒是絕不饒恕··可是她肉眼可見的消瘦甚至··甚至都不願意抱你”

“後來有一段時間裡，她慢慢開始願意親近你，開始給你做一些手工玩具和小衣服”唐父親說到這裡的時候，眼底還帶着點滴的笑意，似是在回憶往日的時光。

“我以為她終于回心轉意了，在你百天的時候她還主動要求和你拍下了這個照片”唐父摸索着手裡的照片“其實都是假的，她早就做好了離開的準備，我當時有個考古研究要離開一段時間，等我回來的時候，家裡關于她的一切都消失了，隻有你一直哭”

“你母親隻帶走了屬于她的東西，留下了短短一句話，她要去追尋她自由的愛情”

“後面··我試圖去找過，但···”唐父慈愛的看着唐艾笑“艾艾，你不要怪她，你母親她··她”唐父想要找一個恰當的詞來形容她，一時卻···

冬憶的指尖在骨瓷杯沿輕輕敲擊，咖啡早已冷透，表面浮着一層黯淡的油脂。他盯着杯中的倒影——那張與母親七分相似的臉，此刻正扭曲成一種譏諷的表情。

"追尋愛情？"他輕笑一聲，聲音低沉而冷冽，"她追尋的愛情，就是每天酗酒到淩晨，然後對着我拳打腳踢"

唐父喝唐艾笑猛地擡頭，唐父的手微微發抖，茶杯與托盤碰撞出細碎的聲響。"她...後來過得不幸福？"

"幸福？"冬憶提起褲腿上卷，漏出了交錯的疤痕“那個男人本就有家室，我隻是私生子。因為我的存在，她沒辦法回國、沒辦法回到原來的家庭，所以，無數次她問我為什麼要出生，呵，可笑，我也很想知道”

房間陷入死寂。唐艾笑突然站起來“人怎麼可以如此自私！”

"艾艾..."唐父想伸手拉她，卻被躲開。

"所以這些年你一直在騙我？"唐艾笑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她明明沒有死.."

"死了"冬憶毫無感情的說出了事實，他仰頭看向唐艾笑，這個同母異父的姐姐，這個他心底不知道什麼時候愛上的姐姐“就在··去年春節，肺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