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言慕走遠後,季珩看見言慕被呵斥,而自己卻沒有,眼中不免閃過一絲得意。
可下一秒,林寂染的責備便砸到了他身上。
“季珩,别以為我不是你師尊,就管不了你。”
季珩一驚,連忙低下頭,語氣恭敬而謙卑:“師叔的管教,弟子自然會聽。”
她冷冷地看着他,語氣中帶着幾分失望:“鬧成這幅難看樣子,不隻是言慕一個人的責任。”
他心中一沉,立刻承認錯誤:“師叔教訓得是。阿珩更年長,理應承擔所有責任,還望師叔不要因此動氣,氣壞了身子。”
她卻并沒有因此而緩和态度:“我會将這些事情一一告知你師尊,等他來處罰你。”
“是。”
季珩心中有幾分忐忑。林寂染是個極有原則的人,既然說了會告知謝九辭,就一定會告知。
她現在沒有責罰他,隻不過因為他不是她的徒弟而已。一想到這裡,季珩心中又升起一絲複雜而酸澀的嫉妒,他沒有被罰,隻不過是因為他是親疏遠近中的那個疏和遠。
……
懸川的冰瀑下,一道白衣身影正跪在冰冷的岩石上。
瀑布的水流如刀鋒一般砸在他的身上,帶來刺骨的寒意和劇烈的疼痛。
他的衣衫早已濕透,緊貼在皮膚上,冰冷的痛意如同一把刀子,不停割着他的血肉。
即便幾年過去,他已不再是那個瘦削的跪在山門口的少年,可還是同那時一樣狼狽。
水花不停濺在他的臉上,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不遠處,有幾人在這裡修煉。修行這種事情沒有定法,就會有人嘗試各種方法,來提高自己的修為。
冰瀑的沖擊能夠很好的錘煉肉身,但卻需要承受很大的痛苦,平日裡隻有少數不要命的弟子會來這裡修煉,他們最多隻敢在冰瀑下面待上幾息。
而裡面那個人,已經停留了一日,自然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這幾人修行間隙還忍不住往裡面偷看,看了許久,一人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麼,驚奇道:“那個人是不是言慕?”
言慕的名字,在劍宗裡已經無人不曉。
“咦,還真是。”
一名弟子忍不住上前問道:“言師兄,你怎麼一直在這?”
言慕沉默許久,似是不想與他們多說,言語簡潔道:“師尊罰我。”
幾名弟子聞言,驚訝地面面相觑,誰都不敢多說什麼。
那可是林寂染的命令,縱然他們有心想幫,都沒有那個膽量。
這幾名弟子回去後,言慕挨罰的消息便傳開了。幾日後,梅苒來到了懸川。
那道身影即使在冰瀑的沖擊下,依然挺直脊背,似乎在置氣,不肯彎下自己的腰。
走近之後,梅苒便看得更清晰。
幾縷濕透的黑發黏在他額前,顯得肌膚如紙般脆弱透明,蒼白的臉上泛着幾絲不正常的潮紅,想必是為了對抗冰瀑的寒冷,體溫升高。
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閉着眼,似乎在入定冥想。
在這種難熬的時候,隻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加快對時間的感知了。
感受到有人來到身旁,言慕睜開雙眼,那雙桃花眼中先是閃過了一絲期待,再看清來人是誰之後,又爬上一絲失望。
他聲音沙啞:“你來這裡做什麼?”
梅苒見他這樣,心中湧上一陣酸楚,撐起一把靈力傘,試圖為他擋去一些冰瀑的沖擊。
“言慕,你這樣會撐不住的,讓我幫你擋一些吧。”梅苒的聲音中帶着心疼和不忍。
言慕擡起頭,目光冰冷而疏離:“不用你管,走開。”
“不。我不走。”她倔強道,“你已經在這裡跪了好幾日,再跪下去,人該廢了。”
言慕一揮手,一道靈力便将梅苒推到一旁,聲音愈發冷硬:“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梅苒眼眶微微發紅,将靈力傘收了起來,卻依舊不肯離開。
“那我就在這裡陪着你,若你萬一有了三長兩短,我好立刻救你。”她道。
言慕沒有再說話,隻是閉上了眼睛。
時間緩緩流逝,天色漸暗,懸川的風愈發寒冷。梅苒始終站在一旁,煎熬許久,終于問出了想問的話。
“林長老為何要罰你呀?”
言慕驟然睜開雙眼,體内靈力亂了一瞬,險些無法控制,反噬自身。
他皺眉捂住胸口,許久才平息下來。
梅苒在一旁沒辦法幫他,十分焦灼,怪自己多嘴,一句話竟然讓他反應這麼大。
“抱歉,是我多嘴了。隻是我想不通,你剛剛得了第一,卻被林長老罰成這樣,總覺得不是尋常之事……我隻是想關心你一下。你若不想說便不說。”她聲音中充滿自責。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聲音低落而沙啞:“是我的錯。該收起不切實際的幻想,和不該有的念頭。”
梅苒聽不懂,又覺得自己像是捉住了一個線頭。
就在這時,言慕感覺到自己剛剛平息的體内,忽然有一股熾熱的靈力在湧動,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在體内炸開。
原本晴朗的空中,不知何時聚了一片厚重的雷雲。雷雲之中有閃電穿梭,帶着天道的威壓,讓人無端覺得恐懼,汗毛直立。
這雷雲,但凡修仙之人都認得,正是劫雲。
言慕和梅苒齊齊擡頭,紛紛有些詫異。
“你、你要突破境界了!”她喊道。
可言慕卻仍舊在冰瀑下跪着,表情又恢複了冷漠。
她焦急道:“你快離開這裡,劫雲馬上就要來了!”
他搖了搖頭,聲音低沉而堅定:“師尊之命,不可違背。”
梅苒急得幾乎要哭出來:“可你已在冰瀑下跪了好幾天,此刻又怎麼迎接劫雷?這裡沒有别人,你先從冰瀑下出來,沒有其他人會知道。”
言慕目光仍舊冰冷,擡手在四周凝下結界,不僅隔絕了梅苒進來,甚至還隔絕了她的聲音。
就在這時,第一道劫雷轟然劈下,刺目的電光劃破夜空,直直朝着言慕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