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慕悶哼一聲，濕透的白衣中緩緩洇出一抹血迹。

元嬰劫雷，一共九道，一道比一道威力更甚。

梅苒焦急地拍打着結界，但外界的一絲動靜都傳不進去。

第二道劫雷落下時，言慕的脊背終于彎了下來。

第三道，他的白衣已被鮮血浸透。

……

這片劫雲，劍宗所有人都看得到。

元嬰及以上境界，才會有雷劫。能達到這個境界的人，均是仙門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劍宗所有人都在猜測，這究竟是誰在渡劫。

季珩看見那片劫雲來自懸川之時，自然明白了正在渡劫的人是誰。

言慕到達元嬰期後，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了。

他怔了片刻，酸澀地笑了一聲，道：“親徒弟終究是不一樣啊。”

七、八、九……

梅苒默默數着。

她似乎看到一抹白色衣角在外面路過，但她沒心思分神去想那些，便沒在意究竟是不是眼花。

等到九道劫雷都落下後，天上那片劫雲忽然散了，夕陽的陽光再次揮灑下來。

言慕白衣已被血染透，唇角也挂着血。

他靜靜入定，感受自己體内發生的變化。

許久之後，他睜開眼，撤去了結界。

梅苒立刻走到他身邊，伸出手扶他，卻隻見他微微後退一步，錯開了那隻手。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片刻之後收回。他對所有人都如此，她早已習慣，并未覺得有什麼不好。

就在這時，空中忽然飛來一道金黃色的靈力。言慕接住它，緩緩打開，上面是幾個字。

“可以回來了。”

……

言慕回去後，草草沐浴了一遍，将混雜着血水的熱水倒掉，又換了一套幹淨的弟子服。

他剛将頭發用發帶束好，門外便傳來敲門的聲音。

在這青崖峰，會敲他門的，隻有一個人。

他走過去，眼中萬般情緒，有不甘，有怨怼，有難過，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都被他很好地壓了下去。

“師尊。”他聲音微微沙啞，似乎帶着病意。

林寂染微微點頭，一邊走進去，一邊問道：“體内靈力運轉如何？”

她的唇色極淡，像是被冰雪覆蓋的花瓣，微微抿起時，透出一股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意。

若她能多笑一笑，說不準季珩便不會有将她捂熱的想法了。

言慕的目光落在她唇上，忽然跳躍了一下，像是被驚到了似的。

他立刻回過神，答道：“并無異樣。”

他随她走進去，忽然說道：“師尊……弟子想要做首座弟子。”

林寂染回頭，略微驚訝地看着他，問道：“為何？”

“弟子已至元嬰境界，是衆多弟子當中當之無愧的第一。首座弟子，理應由我來做。”他微微擡眼，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

林寂染沉默片刻，又道：“首座弟子，是所有弟子的表率。品性、道德、修為，必須都要挑不出任何錯誤。站得越高，就會摔得越慘。”

“弟子知道。”他垂下眼眸，語氣堅定道，“弟子可以做到。”

林寂染微微歎了口氣，卻是什麼都沒說。

沒說好，還是不好。

言慕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澀。

忽然，林寂染的目光落在他的衣服上。那裡傷口未完全止血，滲出的血染紅了衣服。

她從袖中拿出一瓶藥，道：“我給你上藥。”

言慕微微抿了抿唇，他年紀不小了，再由師尊上藥，似乎有些不妥。但她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因為從前，她也是這般給他上藥，在她心中，可能他依舊是那個小小的少年。

可言慕還是将外袍褪到腰間，聽話去床上趴着。

他的身量幾乎完全長開，比她高上一頭有餘。肩膀寬闊，皮膚白皙，肌肉線條分明卻不顯蠻橫，肩膀向下延伸出流暢的背肌曲線。

背上幾道猙獰的傷痕，此前隻是草草處理了一下，血都沒有止住。

她指尖蘸着冰涼的藥膏，輕輕點在他赤着的背脊上，他渾身一顫，繃緊了肌肉。

她皺着眉，問道：“是不是疼了？”

他将頭埋在交疊的雙臂之間，似乎有些難堪，道：“嗯。”

“我輕一點。”她道。

纖長手指放得極輕，沿着他脊椎的曲線緩緩下滑，讓人心中生起一陣癢意。

藥膏是涼的，可手指卻像是引信，所經之處，像火星般灼人，每一寸被撫過的肌膚都泛起細小的戰栗。

言慕死死咬住下唇，将額頭埋得更深。

林寂染上完藥，看到他額頭遍布汗珠，臉頰和耳朵皆泛着微紅。

她略微有些擔憂地問：“元嬰的劫竟然這麼重？你若是覺得難受，為師再尋丹藥堂的人過來看看。”

“師尊不必。”言慕眼神不自然地飄向一旁，道，“弟子休息一下便會好。”

她點了點頭：“那你休息吧，為師不打擾你了。”

見林寂染要離開，言慕本想起身相送，可剛爬起來一半，他難堪地低頭瞥了一眼，又默默地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