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他主動謀求的合作,但和森鷗外進行交易實在是無奈之舉。
他沒辦法全然信任他,于是提出在森鷗外的守衛身上安裝一個針孔攝像頭,來記錄他和沈庭榆交易的全過程,以确保合作不會節外生枝。
而他要求自己全程不會暴露在沈庭榆的面前。
當時森鷗外聽完他的要求,微笑着答應了。
回想起視頻畫面上少女面上執拗痛苦的神情,他嘲諷的勾起嘴角。
可笑至極,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卻被那麼無聊的事情所困。
她也好魏爾倫也好,這些變得非人的造物都對“孤獨”有着這麼深刻的恐懼。
幼稚。
他起身,将桌面上的數據随手一丢,向房間的門外走去。
站在房間内側的,港口黑手黨分配給他的守衛,恭敬的低垂着頭,為他拉開門。
門外是他的地下實驗室,他的實驗藥物和數據都安置在這裡,且沒有備份。
「想要和港口黑手黨合作,就應該拿出你的誠意。」
森鷗外這樣說,臉上是一種為難的神情。
「不然你到時候利用完我們轉頭就去和别人合作了,我可就要哭了哦。」
那個男人帶着笑意的聲音在R的腦海裡回響,他咬咬牙。
該死的老狐狸,别以為這樣他就沒有辦法了。
隻要他活着,數據要多少有多少。
他注視着實驗室内的藥劑和儀器,燈光投射在他渾濁的瞳孔上。
“走吧,去見你們首領。”他對身後的守衛說。
無人回答。
R皺起眉,他回頭,“喂,我說話你沒——”
徹骨的冷意。
他的身體開始顫抖着,仿佛被一股寒冷的電流貫穿。
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無法挪動分毫。似乎連呼吸都變得極為困難,心髒在胸腔裡瘋狂跳動,仿佛要沖破胸膛。
R雙目圓瞪,難以置信的和那人對視着。
那是他最厭惡也最熟悉的眼睛,他在夜晚無數次被夢裡的這雙眼睛驚醒,然後看一整夜關押她的房間裡的監控,着魔一樣恐懼着她睜開雙眼。
他比誰都害怕她睜開雙眼,但他從不在同事和下屬面前表露恐懼。
他沒做錯什麼,這是為了世界的進步,他唯一的錯誤就是不能把她銷毀。
他害怕她隻是因為她是充滿仇恨的魔鬼。
“好久不見啊。”
那人的身體開始塌陷,粘稠的黑色液體從黑色的西服裡緩緩流出,在地面上蔓延。
R開始劇烈的顫抖。
他比誰都害怕她睜開雙眼,但他從不在同事和下屬面前表露恐懼。
因為他沒有做錯什麼,哪怕聽見她因為實驗而痛苦的嘶吼,哪怕他的同事質問他是否實驗太過激進。
“……你是怎麼。”溫暖的黑色液體輕撫上他的臉,他卻感到毛骨悚然。
他比誰都害怕她睜開雙眼,但他從不敢在同事和下屬面前表露恐懼。
因為他知道他做錯了,但他不能忍受他們對他的質疑,所以一意孤行。
因為他知道他做錯了,導緻那麼多人死去,自己卻依然想活在這個世界上。
“親愛的,你是一個傲慢、愚蠢懦弱的廢物。”
面前的怪物用帶着笑意的語氣說,她的下半張臉已經完全脫落,留下黑色的内裡。
液體凝聚成手的形狀,撫上他因恐懼而睜大的雙眼。
有什麼事物,落到地上,彈跳了一下。
什麼液體順着右邊的眼窩留下,R擡起手,隻摸到了一點凹陷的皮膚。
啊,他意識到,剛剛在地上彈跳的事物,原來是他的一隻眼球。
“啊啊啊啊啊——”
餘下的尖叫被掐斷在喉嚨裡。
“我問,我答。為什麼我在這裡?”
R的面部扭曲着,他的雙手抽搐着揮舞。
“因為森鷗外告訴我你在這裡,如果我死了,那最好;如果我沒死,你就是他送給我的賠罪禮物。”
森、鷗、外!!!
“我問,我答。為什麼我沒有死?”
R用那隻獨眼憤怒的看着她,喉嚨間擠出“嗬、嗬”的抽氣聲。
“因為我是騙你的,我根本就不會因為‘魔獸’的能量沖擊死去,你是多麼的無能啊?研究我那麼多年到底研究出了什麼呢?”
R因為這句話發出了比剛剛更加劇烈的掙紮。
“放心,你不會那麼快死的,我還想問你當初‘任意門’的事情。”
“我在港口黑手黨裡學到了不少東西,”
噩夢的聲音在他耳邊回響。
“但我以後不會用了,可是這些技能就這麼放着有些可惜。”
R的眼神,變成了恐懼。
“你幫我帶到地獄裡吧?”
沈庭榆安靜的看着燃燒的防空洞。
〖宿主,累了嗎。〗
“有點吧。不過一切都結束了。”
她轉身,遠處走去,說是走也不太準确,某種意義上她是在蠕動、或者流淌過去。
〖您不再去見太宰治一面了嗎。〗
她望着天上的夜空,良久,搖了搖頭。
〖您感到孤獨。〗
“是啊,但是沒關系。”
“港口黑手黨的成員,被人忌憚的,憎惡世界的外來實驗體小榆,一無所有的死掉啦。”
“但是沈庭榆活着呢。她要開始新生活啦。”
“走吧,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