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打算就這麼離開嗎?回到你自己的世界裡去?
太宰治聽見自己在内心的歎息。
是不是有點太傲慢,太過分了呢,小榆?
沉寂良久的陰暗的情緒,在這一刻,如洶湧的潮水在内心肆意翻滾。
失而複得的喜悅、怨恨、憤怒相互交織、纏繞,仿若一條條吐着信子的毒蛇,在精神的溫床裡不斷地扭動、掙紮,時刻準備着擇人而噬。
每一絲細微的觸動,都能讓這翻滾的情緒之海掀起驚濤駭浪。
然而這一切,都被他很好的壓抑在眼瞳之中,面上不顯露分毫。
沈庭榆看着他,微微張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太宰治歎了口氣,仿若被精心雕琢的藝術品般的面容上浮現了為難和傷心的表情,“畢竟我可是廢了很多力氣去和他們談判的喔?”
他托着下巴,神情可憐的看着沈庭榆“我為你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吧?小榆?”
然而太宰治的眼瞳很晦暗,帶着能噬人的陰沉。
沈庭榆頭皮發麻的看着他。
生氣了,絕對生氣了。
港·黑時代,他的進攻性毫不遮掩,沈庭榆無所畏懼。
眼前這個人,看起來溫和了很多,然而沈庭榆卻感到了退縮。
有人打破了這奇怪的氛圍。
中島敦眨眨眼,“沈小姐和太宰先生以前認識嗎?”
問得好啊,敦!
這是其他人的心聲。
沈庭榆快速垂下頭,頹廢的回答“是啊,以前他是我的上司,後來發生了點事情,我離開了。”
欸?!果然以前是港口Mafia的成員嗎?
中島敦睜大眼睛,但是從來沒有聽過有關她的事情啊?
與謝野晶子擡手,将臉頰的發絲别在耳後,視線在兩人身上流轉,“喔?隻是這樣的關系嗎?”
“是的。”
“不對喔。”
兩人同時開口。
在衆人的目光下,太宰治面色如常,微笑着重複了一遍,“不對喔。”
沈庭榆皺着眉看着他,半晌,還是率先移開了視線。
不對勁……
感覺哪裡都不對勁。
她站起身,“……我還有工作,就先行離開了。”
停頓了一下,她對着太宰治說,“關于報酬……,我們哪天談談,我……我有話想對你說。”
說完,她無視人們投擲在她身上的視線,起身就打算向外走。
“他們已經發現你了哦?過不了多久,不隻是橫濱内部的人員,海外的人也盯上你了哦?”
沈庭榆離開的步伐一頓,神情變得有些晦暗不明。
江戶川亂步從桌子上跳下來,拍了拍身上的食物殘渣。
“其實你也知道,躲不了一輩子的,況且——你在找東西吧?”
“留在偵探社,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哦?”
沈庭榆扭頭,望着那雙翠綠的眼眸,“我的事情,沒必要讓偵探社來參與進去。”
“何況世界一流的名偵探大人也是這樣想的不是嗎?為什麼——”
“是我授意的。”
一道包含威嚴的聲音響起。
國木田獨步面露震驚的神情,“社長!”
那是一個身姿挺拔、體格矯健的銀發男人,身着一套傳統的深色日式男款和服,外披黑色外套,站在偵探社的大門前,谷崎直美從他身後探出身,對沈庭榆做了個鬼臉。
福澤谕吉。
他安靜的看着沈庭榆,開口
“我在政府那裡有一些交情,他們不會再來打擾你。”
這種地步,絕對不是“有一些交情”就能做到的。
沈庭榆沉默了一會兒,問“為什麼?”
“如果我加入,「三刻構想」的平衡不就被打破了嗎?”
江戶川亂步“咦”了一聲
“名偵探隻是說讓你‘留’在偵探社,而不是加入喔?”
“如果白天和黑夜都不适合你的話,駐紮在黃昏裡來維持平衡不就好了?”
沈庭榆安靜的看着他,“我會給這裡帶來禍患,哪怕你們隻是為我做了擔保,也會被我牽連進來。”
中島敦愣住了,眼睛望着她,自己剛加入偵探社時的身影和她重疊起來。
那時候他剛被太宰先生邀請加入偵探社不久,被港口黑手黨的人盯上,那時候他因為擔心連累偵探社,打算悄悄離開。
“你的存在,應該是一種「威懾」,而非對各方的不斷妥協。”
福澤谕吉開口。
沈庭榆愣住了。
“一味的忍讓,退避,隻是固步自封。”
“「凡是挑戰你底線的人,都将付出慘重到他們無法承擔的代價。」隻有做到這一點,你才能獲得你想要的生活。”
“偵探社是你的擔保,你的後盾,同時你也是偵探社、和所有你想守護的人的保護傘。”
沈庭榆沉默下來。
國木田獨步深吸了一口氣,推了推眼鏡,“雖然不清楚你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但是,”
他的目光銳利起來,“我們可是武裝偵探社啊,少瞧不起人了。”
中島敦撓了撓頭,眼神真摯的開口,“雖然還不清楚具體什麼情況,但是,我曾經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
身穿黑色背帶褲的白發少年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但是後來,我總是被偵探社的大家所救,也幫助到了大家。我們不是互相的累贅,而是可以互相信任的同伴。”
沈庭榆安靜的注視着他,良久,看向微笑着站在一旁的太宰治。
「異能者團隊,比單獨的異能者要強大。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太宰治曾經的話語出現在耳畔。
這就是太宰治想告訴沈庭榆的:
港口黑手黨會抛棄棋子,
武裝偵探社不會丢下同伴。
“……我會考慮一下。”
最後她留下這句話,逃跑一般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