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車子停下後,沈庭榆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麼覺得太宰治約談的地點眼熟了。
這家咖啡廳的外表非常雅緻,巨大的全景落地窗占據了兩面牆,室内鈎織着法式蕾絲的紗簾輕垂,窗外是精心修剪的歐式庭院景緻,綠植繁茂,噴泉潺潺,帶着遮陽棚的卡座設置其中。
這個地方……是她幾年前,和裝修送給太宰治那間房子的人談話的地方,她一直覺得這家店的裝修很不錯,很好的把古典和簡約結合在了一起。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裡的下午茶精緻又美味,所以很久以前她經常光顧。
沈庭榆沉默下來,她轉身,想去問太宰治,卻在看清他的神情後愣住了。
今日陽光明媚,暖金色的光輝包裹在他身上,勾勒出太宰治的身形,他的嘴角啜着一抹淺淡的笑意,微垂的眼眸裡夾雜着不易察覺的傷感,好像這個地方給他帶來了既悲傷又懷戀的記憶。
沈庭榆意識到,他去找過西園寺了。
她抿了抿唇,推開咖啡廳的大門,店内的場景與幾年前别無二緻。
店内彌漫着咖啡和茶醇厚馥郁的香氣,絲絲縷縷,其間還隐隐交織着新鮮出爐甜品的甜香,輕柔的古典音樂從隐蔽的音響流淌而出。
沈庭榆看着這裡,過往的記憶随着氣味和場景的複現而複刻。
她突然發現時間其實沒有帶走過什麼,那些記憶變得如同昨日才發生過一般清晰。
……那麼太宰治呢,過目不忘的太宰治,在看見一些事物,會産生怎樣的回憶?
沈庭榆開始後悔自己送給了他那間房子。
她張了張口,有點幹澀的發聲,“太宰。”
“對不……”
“我不需要你說對不起!!”
一道飽含着怒意,帶着讓人心酸的哭腔的男人聲音響起,刺破了咖啡店内的安靜。
這不是太宰治說的話。
沈庭榆愣住了,她随着店内其他人的目光看向店内深處角落裡的卡座,那裡坐着一對情侶,女方穿着精緻華麗,一身紅裙耀眼奪目,長相明豔大氣,一頭波浪一樣的金色長發垂在胸口,單手扶着額頭,苦惱的歎氣。
她對面坐着的人,是一個非常俊俏的男人,衣着華貴,像是商業精英。正激動的站起身,雙手拍在木桌上,眼眶通紅,看起來似乎要哭了。
服務員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該不該上去勸阻,對方的身份都不凡,但放任他們争吵的話會影響店内的其他客人。
“哎呀,看來店内發生意外了呢。”太宰治微笑着拉起沈庭榆的手,帶着她走向提前約好的座位上坐下。
沈庭榆茫然的随着他的動作行動,感覺自己好像每次想說話都被各種情況打斷了,那些話不上不下的卡着,正逐漸消磨她原本鼓起的勇氣。
那邊還在繼續。
那位金發美女長歎一口氣,擡頭看着眼前的男人,表情平淡,“涼介,我們之間其實已經沒有感情了,當時隻是兩個人年少沖動而已。”
被稱做為涼介的男人,聞言面色變得更加痛苦,“你憑什麼這麼說!!”
他咬着牙,目光如炬,“當年,家族内部起了沖突,我在哪裡都找不到你!他們說你死了,連屍體都沒有!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你隻是出國了!”
紅裙女人因為這句話,眸光閃爍,輕抿紅唇,臉上的表情變得松動,
店内所有人的耳朵都因為的這段對話而豎了起來。
八卦,必須要聽,反正吵都吵了。
涼介深呼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麼狼狽。
“你為什麼不信任我,為什麼又在脫身後不肯告訴我你還活着的消息,卻又在這麼多年後重新出現在我面前!”
他直直的看着她。
女人目光躲閃,雙手環胸,偏過了頭。
“這件事情是我做錯了,對不起,你忘了我吧。”
“哇喔。”太宰治單手托着下巴,扭頭看着那裡的場景,另一隻手在桌面上輕點。
聽見女人說了那句話,他扭過頭,眼裡含笑的看着沈庭榆,開口解釋。
“那位金發的小姐,是政府高官的女兒,坐在他對面的人,曾經是一個地下有名的制藥組織頭領的兒子。現在是上野制藥的總裁。兩人在一場宴會上相識,如同小說一樣浪漫的墜入愛河。”
服務員将兩杯咖啡放在他們的桌面上,目光一直向遠處争吵的情侶身上瞟。
太宰治拿起杯子,輕輕攪動了一下杯中的咖啡,将精美的白色拉花攪開。
他低笑着,像是在說什麼讓他感覺有趣的事情。
“兩年前,政府和他們家族談崩了,不僅如此,政府内部很多人都對女方父親的職位虎視眈眈,而男方的家族内部也變得一團混亂,各方勢力動亂。”
沈庭榆的額角滑落一滴汗。
“在進行多方面考量後,那位小姐設計脫身假死,并在那場計謀裡為那位先生的敵人造成重創。男方悲痛欲絕,在穩定組織後血洗叛徒,洗白了家族,同時也成自願成了女方父親的一大助力。”
“為了安全,那位小姐在國外隐姓埋名的生活了兩年。”
太宰治笑了一下,像是感慨,像是自嘲,他直直的看着沈庭榆的眼睛。
“當時,那位小姐告訴了幾乎所有人自己隻是假死的消息,唯獨對那位先生和他的朋友,隐瞞的死死的。”
“為什麼呢?”
太宰治看着面前細微顫抖的人,不緊不慢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