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鷗外沒有說話,他想知道對方還能說出什麼驚人的猜測。
費奧多爾還在繼續:“他們在實驗室的相處中,産生了非比尋常的情意,然而好景不長,那位身體儒弱的實驗體死了,即使實驗人員掩埋了這個消息,她确依然知曉,并且精神崩潰,然而就在這時,港口Mafia發現了那裡——”
他的聲音含着笑:“接下來的故事,就不用我說了吧?”
無非就是森鷗外知道這個事情後,趁着沈庭榆精神混亂,诓騙她那個實驗體和「太宰治」是同一個人,然後利用雲雲。
“我說的對嗎?森先生?”
這對嗎。
這能對嗎?!!
森鷗外逐漸理解了一切,秉承着「總不能隻讓我一個人倒黴」的想法,他語氣淡然而帶着感慨:“……還真是了不起啊,費奧多爾先生。”
“那麼,你現在來找我,是希望和我聯手?”
森鷗外苦笑一聲,“饒了我吧,我已經做好退休的準備了?而且——”他的語氣銳利起來“斷然沒有和敵人聯手的道理。”
費奧多爾毫不意外,“沒有永久的敵人,畢竟——您還遠沒到退休的年紀呢。”
狹窄的地下室内,費奧多爾手指在鍵盤上翻飛躍動,電腦的光将他的面龐照的慘亮。
通訊屏幕亮着光,在他說完那句話之後,森鷗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費奧多爾并不在意,他有充足的時間和耐心。
良久,森鷗外的聲音響起,不知道為什麼費奧多爾總覺得那其中夾雜着一點不知道對誰的憐憫。
“你想問什麼?”
“橫濱最近發生的事情,想必您已經有所聽聞,‘書’被她拿到了是嗎?”
森鷗外歎氣“費奧多爾先生,這就不是我能清楚的事情了,我們已經很多年沒見了,以她的能力,在這些年内發現了什麼都不稀奇。”
何止是很多年沒見……之前是見都沒見過!
費奧多爾注視着屏幕上滾動的代碼和各種信息,在視線停滞在一張照片上的某個人時,他開口:“當初那個實驗體,真的死了嗎?或者說——找到屍體了嗎?”
森鷗外很想說我怎麼知道,然而緊接着他就意識到了什麼:“……他出現了?”
費奧多爾輕敲手指,沒有回答。
看對方的行動軌迹,想必已經到橫濱了,之前銷聲匿迹那麼久,恐怕是在養傷。
如果“書”真的在沈庭榆那裡,必須要把對方拉入自己的陣營,然後得到“書”,這是最糟糕的局面,不過好在對方的精神似乎并不穩定。
操縱人心,是費奧多爾最擅長的事情。
至于她對「太宰治」的依賴……
雖然尚且不明确那個實驗體是什麼樣的性格,但僅看他在實驗室教給沈庭榆的手段以及在海外的作為就能看出來:絕非善類。
他們這樣的人,控制欲和占有欲刻在骨子裡,如果二人對此産生隔閡最好。
無論如何,試探一下吧。
看看這三個人之間究竟是怎樣的糾葛,試探出沈庭榆的異能究竟是什麼,“書”究竟在不在她那裡。
無論如何,為了理想,他都要做那個最後的赢家。
挂斷通訊,他起身,從懷中掏出打火機,将手中的資料點燃。
***
黑西裝們迅速将費奧多爾按在地上,沈庭榆皺着眉看着即使被按壓在地,嘴角卻啜着笑,絲毫不顯狼狽神情的費奧多爾,神情恍惚:“你……”
奇妙的感應在兩人之間蔓延,那是一種無法言語的感觸,沈庭榆收起了恍惚的神情,突然就笑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原來如此,所以你要來見我。”
黑川石愣住了,「太宰治」因為這不同尋常的反應而蹙起眉,他看着沈庭榆半晌,眼中劃過了然。
原來如此,對方的異能力,竟然和死亡有關嗎。
黑西裝們為他拷上手铐,随後警惕的退開,形成包圍圈,費奧多爾優雅的起身,漂亮的紫羅蘭色眼眸裡倒映着沈庭榆的身影,“是啊,在看見您的瞬間,我就明白今日的所有計謀,恐怕都已經失效了。”
“我踏入您的陷阱了呢。”
“噗。”沈庭榆突然難以抑制的大笑起來,她抹去眼角的淚水,黑沉的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愉悅和意外。
“是啊,”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緊接着,她恢複了一派漠然,吩咐道,“把他押入地牢,期間不許和他産生任何對話……咳、咳咳”
連續的咳嗽聲打斷了接下來的話語,沈庭榆釀跄了一下,紅色的血液從她的口鼻中溢出,她無暇顧及,伸手捂住脖頸。
“首領!!”
她狠狠蹙起眉,眼神銳利的注視着眼前的男人,面色平靜的問:“你明明沒有刺到我……”
費奧多爾輕笑一聲,“啊,這不是「共噬」喔,想必普希金早已被您抓住了吧。”他的聲音低沉而舒緩,像是大提琴一樣優雅平和,“這是,名為背叛的毒藥。”
沈庭榆露出假的不能再假的,恍然大悟般的神情,笑着說:“原來如此呢,我說為什麼霍桑那麼快就可以找到我的位置。”
看着對方因為忍耐痛苦,卻不夾雜着絲毫意外的眼瞳,費奧多爾輕聲歎息,竟然是這種異能力,那麼想必對方其實完全沒有信任過黑川正。
放任「死屋之鼠」行動,順利吃下毒藥,直到這一刻,就是為了逼迫他現身啊。
不過,正中他下懷。
***
為了接下來的計劃,我把痛覺屏蔽關了。
實話實說,有點疼,不,不是說有點痛。
是太痛了。
脖子上還好,最不好受的是身體内部,感覺像是有筷子把腸子和胃攪蛋一樣打碎。
“首領!!”
“快,去找與謝野小姐!”
耳鳴——我開始耳鳴,身體不受控制的往下倒,原來這就是那種毒藥的感受,繞是我經曆過無數次的死亡,也不得不承認:這種死法太折磨了。
部下扶住我,我勻了勻氣,示意他們把黑川石和費奧多爾都帶走,黑川石異常茫然,他顯然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在我面前早就暴露了,我又為什麼吃下那個毒藥,整個人和丢了魂一樣,任由黑西裝們拷走。
我懶得理他,就那句話,地牢裡見吧。
想了想那個劇本,我把「太宰治」叫過來,他的神情不太好看,蹙着眉看着我。
“咳……你太高了,低頭,我有話對你說……”眼前開始模糊,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臉,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一幕有點熟悉。
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注視了我片刻,然後緩緩低下額頭,身邊的部下撐住我的身體,我湊到「太宰治」耳邊,開始小聲密謀:“費奧多爾……知道……我的大概異能了,之後為了确定我手裡有沒有‘書’肯定是…不會跑……”
他似乎說了什麼,我聽不清,歎了口氣,借着他的身體阻擋他人的視線,把糖從口袋裡摸索出來,塞進嘴裡。
吃下去的瞬間,我就感覺說話聲通順了一些,然而緊接着就開始尴尬起來。
回想起自己編寫的身份資料,我現在真的有點不想在這裡繼續待着了,好想把【沈庭榆】傳輸完就帶着太宰直接回家。
欸。
沒關系,區區社會性死亡而已。無非就是以後部下私底下會談論:天啊,你們知道嗎?首領其實是一個腳踏兩條船,白月光不在了就找替身的人。
在黑.幫裡這其實無傷大雅,但這不代表我不尴尬。
我忍住那點心梗,繼續對「太宰治」說
“最重要的一點,無論他和你說什麼,你都順着說就行。”
視野逐漸清晰,我能感受到他細微的不解。
感受到夢野久作那邊的動作後,我有點無奈的對他說“你加油,我得走了。”
随後,在周遭人震撼的視線裡,我消失在原地。
***
「太宰治」沉默的看着身前隻留下一攤血迹的地面,腦海中迅速分析。
她的異能力是什麼?似乎和死亡有關,不會死?但是說不通……畢竟那些傷口?
無論費奧多爾和自己說什麼都順着說?
「太宰治」蹙起眉,這是什麼意思?
本以為沈庭榆會假裝服下毒藥,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真的吃下去了。
因為什麼?任務嗎?
“還真是沒有想到啊,太宰君,明明已經知道對方的異能力,卻依然露出這樣凝重的神情,我還以為——你對她隻有利用的感情呢?”
費奧多爾笑着開口,打斷了「太宰治」的思緒。
不,他不知道。
「太宰治」臉上浮現出笑容,剛想開口嘲諷,就聽見對方說
“你這樣的人竟然也會産生感情嗎?甚至在清楚的知道自己隻是「替身」的情況下?”
聞言,周遭正在瘋狂尋找受傷首領的港口Mafia成員身形不約而同的停頓,齊齊發出了吸氣聲,仿佛聽見了什麼驚天大瓜。
張開的嘴又閉上,「太宰治」沉默了。
……?
「太宰治」緩緩打出了一個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