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警等在(其一)無意義可跳過的獨立番外,謹慎閱讀。
6.
于戰場上見證二人親密互動的下屬極為震驚。
那位Mafia史上最年輕也最叫人忌憚的幹部軟和乖巧地任人包紮,得知這個事實,木村涼太的大腦如淩晨響起的鬧鐘般被擺錘敲擊得發顫。
和衆人猜想不同的是,他并非因太宰治那不同尋常的态度而震驚。
而是……
*
今日領帶絕對打得太緊,否則為何我竟如此如鲠在喉?
木村涼太的目光自太宰治身上移向上司那鮮有波動的眉眼,内心呐喊:您為何還未發現他喜歡您啊!!
繃緊面皮,木村涼太将他随身攜帶着的醫療箱内藥品從容遞給沈庭榆。
上司的眼眸黑沉幽深,視線死死咬住太宰臂上染血的繃帶,她緩慢地擡起一隻手,掌心攤開正朝着木村涼太。
張開的五指蒼白到刺目,細瑣黑裂痕混進烏青血管蜿蜒指骨,殷紅血水自圓潤标志的指尖順着輪廓侵入掌心。
可以窺到埋藏在大衣袖間翻滾湧動着的黑暗:那是貼敷着肌膚的觸手。
宛若死人的手攥緊茶色玻璃瓶,如此簡單普通的動作被她做得優雅異常。
莫名地,木村涼太這此刻産生了錯覺:沈庭榆所握并非是塞滿藥棉的瓶——而是鋒利到僅憑寒芒就可刮破血肉的銀餐刀。
為什麼是餐刀……?
未等木村涼太弄清這莫名既視感出現的緣由,氣息淺淡到快要融進空氣的少女微側過頭,鴉黑發絲随之微蜷,輕軟地落出弧度,卻莫名叫人聯想起毒蛇做出捕獵前兆。
沈庭榆掩埋在蛇窩裡的眼瞥給他一瞬,一向安和視線含有警告意味,難得帶着重量。僅僅如此,木村涼太就覺得周圍的氣溫降下幾度,頃刻間寒意蔓延脊椎,刺冷得毛骨悚然。
心髒驟然被攥緊,木村涼太瞬間退遠二人,低下頭,不敢僭越地去望他們——或者不去望太宰治手臂上的傷。
紗布摩擦皮膚,耳邊傳來繃帶被拆解的聲響。
或許是由于龍頭戰争過于慘烈,最近沈庭榆身上的氣息變得越發瘆人,偏偏此人極其擅長僞裝,導緻除去她的直系下屬外,旁人對這種變化一無所覺。
渡邊身為非異能力者被禁令參與鬥争,加上先前的人事變動,導緻木村涼太隻得獨自淋着雨。
聽着沈庭榆為太宰治包紮發出的聲響,木村涼太垂着頭,心生絕望:您為何還未發現您也喜歡他啊!
他祈禱愛情可以把自家上司變回正常。
7.
龍頭戰争前,夏日,意大利南部。
空氣被高溫炙烤到扭曲,煎鍋裡滋滋作響焦化的砂糖般,柏油路開始融化。
躲在富有文藝氣息建築陰影下乘涼的少年,即使在這樣炎熱的日子依然穿着精裁黑西裝,精緻面孔半邊被繃帶遮蓋,冷調的暗色襯得他膚色越發瓷白。
分明是厚重的穿搭,瞧着無端給人陰涼感,驅散暑氣。
與敵人在這種頭腦都要被熱化掉流走的地方斡旋,太宰治隻覺得煩躁無比。
伫在他身邊的新屬下顯然也被熱的夠嗆,邊絕望流汗邊蹭着他身上散發出的冷氣解暑,這一刻他們腦中都滑過一個念想:誰規定的Mafia工作服是黑西裝的啊。
無線耳麥傳來訊息,周遭和熱空氣抗衡的冷意沉頓片刻,随後漸漸消解。
“哎呀,完工完工!終于可以回總部啦。”
太宰治擡手摘掉耳麥,眉眼舒展,扭頭望着身邊情緒驟然低落的下屬,他挑起眉:“欸?感覺你興緻不高啊,莫非你是在眷戀這裡?”
不願意回Mafia總部,在此有未完成的目的?腦海中飛快閃過這人近期的行徑,太宰治推算着他身上會有的疑點。
「和太宰交流不要說謊,直率就好。」
沈庭榆的話回蕩在耳畔,于是那位屬下老實回應:“不,我是在眷戀您身上剛剛散發出的冷空氣。”
實在出乎意料的話叫太宰治哽住了,他瞪起眼:“你是把我當做制冷空調了嗎?”
确認他是在真情實感的這樣認為後,太宰半晌,喃喃道:“該說什麼好……不愧曾是她下屬嗎?腦回路如出一轍的怪異。”
*
為了制衡權利,順便互相監視,幹部之間的屬下有時會互相調動,太宰身邊的這位就是剛從沈庭榆調過來的。
臨行前太宰治看着他像是囑咐女兒一樣對着跟在他身後的沈庭榆碎碎念念:「您要注意身體,不可以在暗影裡隻露出頭和觸手來吓人,不要熬夜,按時吃飯。」
沈庭榆面無表情地聽着,最後緩慢點了下頭。
看見好像她聽進去了,這位下屬猛回頭,做出大義凜然英勇就義的模樣,眼神堅定地邁向自己,鞠躬道:「初次見面,太宰幹部您好,我的名字是柏原隼,今後給您添麻煩了。」
柏原隼,Mafia高級職員。其異能力為「鷹眼」,在遊擊隊内主擔任狙擊手,體術即使在人才輩出的港.黑也稱得上出彩,是沈庭榆被調離森鷗外直屬的特别任務班後獲得的第一批下屬。
Port Mafia在意大利設立的分部在當地位置尴尬,群狼環伺,行動謹小慎微到說是如履薄冰也不為過,為擴張勢力,太宰治被派去支援。
此次出差風險系數不低,上方派發柏原隼随太宰治一同前行,負責貼身保護幹部。
按理說這樣一件小事根本犯不着兩大幹部親自會面進行交接,然而沈庭榆就是出現了。這個事實莫名叫太宰心底發酸。
不過普通的人事變動,犯得着親自來?這是在向自己宣告她對這個人的重視?
明明對他一句囑咐都沒有,連「注意安全」這樣的話都不再說。
望着怎麼看怎麼像是來送人的沈庭榆,太宰治在心底嗤笑:這麼重視幹嘛不沖到森鷗外的辦公室把人要回去?
怎麼,想讓他安排保護免得柏原隼客死他鄉?
紅楓色澤的眼緊盯着身前棕發男人頭頂的發旋,太宰治神色不虞,隻覺得沈庭榆真是拎不清,要求幹部反過來保護下屬簡直倒反天罡。
絲毫沒有開口讓還在對自己鞠着躬的男人擡起身的意思,回想剛剛二人相處的模樣,太宰治窺着沈庭榆現在驟然軟化的、甚至顯露出幾分神采的神情,在心底冷笑:這樣喋喋不休喧賓奪主的下屬你也看重,怎麼就這麼喜歡被人管着?
這人身份可不那麼簡單啊,是沒看出來還是又是那樣無所謂呢?
注意到太宰沒有讓柏原隼直起身的意思,看穿他眼底泛着不悅與冷意,沈庭榆壓下見到他後心底升起的那點柔和的喜悅,微蹙起眉。
名義上柏原隼現在的上司是太宰治,無論對方是叛徒還是怎麼樣,明面上她沒立場多問什麼,何況她趕時間。
但是……
沈庭榆沉默的看着自己身前的路,心說後勤能不能上報擴建一下,為什麼唯獨這裡這麼窄。
這行徑落在太宰治眼裡:手握文件夾的少女歪了下頭,眼神越發複雜,意識到他态度惡劣,她幾次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又放棄了,隻是停下腳步和他無聲對峙。
太宰治眯起眼,按捺住眼底翻滾的惡意,心想:你要是開口求我的話也不是不能考慮……
然而尚未等他說出尖酸刻薄的話語,沈庭榆蹙着眉,身形逐漸被腳下漆黑的暗影吞沒,徹底消失前,她眼神古怪地看了太宰治一眼。
暗影悠悠滑行,貼着牆角消失了。
太宰治:……
“你堵在這裡做什麼?”中原中也扶着帽子自拐角出現,察覺到這莫名的氛圍,他疑惑發問。
在看清景象後,中也蔚藍的眼睜圓:
“不是吧太宰,你是在給人下馬威?什麼時候你也會做這麼幼稚的事情了?”
中原中也啧啧稱奇:“算了,誰能搞懂你想做什麼,麻煩換個地方折磨人,這裡建的也太窄了。”
太宰治瞥了他一眼,環顧四周,自己和柏原隼正巧把走廊通道堵住了。
周遭想要通過此處的成員貼心地和他們拉開距離,免得聽到機密,安靜等待着他們結束對話後再通行。
太宰解讀出沈庭榆剛剛那眼的含義:你為什麼要站在這裡擋路,既不說話也不動?
壓根懶得多解釋,太宰治颔首,随後轉身離開,黑風衣擺劃破空氣,鑄就距離。
獲得隐晦首肯,柏原隼淡定起身,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解釋道:“榆大人被首領傳喚。”
意思是:他們僅是順路。
獲得某種答案,太宰治眯起眼,近乎是瞬間,幾個計劃在腦海中成型。
*
“您有打算給榆大人帶些本地特産回去嗎?”
二人并肩走在意大利街頭,預備着回到分部乘機離開。就在路過一家手工面具店時,柏原隼突然發問。
“欸~我為什麼要做這樣沒意義的事情?”太宰治懶懶地應,夕陽将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他話鋒一轉,語氣夾着莫名的森意:“莫非是BOSS希望我這樣做?”
太宰治突然停下腳步,半邊臉埋沒在陰影中,微笑着扭頭看向柏原隼:“真是叫人難以理解啊,明明她現在狀态沒什麼叫人好擔心的吧?”
不必用情感将她捆綁在港口Mafia,也不必憂慮她會危及森鷗外的地位,那樣整日恹恹像是沒有明天的人,随意地決定落根在這裡。
宛若被書本夾起的一隻蝶,等待着紙張與她一同發潮陰濕,最後腐爛發黴、被蟲駐食。
被看破前監視者身份,柏原隼絲毫不驚惶,隻是搖了搖頭:“不,這和首領的指示無關,僅是我個人建議。因為榆大人每次出國都會帶回一些伴手禮給我們和她的朋友,我猜她也會給您準備。”
“所以我才會問您是否想給她帶些回禮?”柏原隼柔和笑笑,“榆大人一定會很高興的。”
太宰治罕見地沒有出聲反駁,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柏原隼再接再厲,試探開口:“比如面具、手鍊這類?”
發絲微卷的少年沒有回答他的話,目光深幽而不見底,突然轉變話題:“我在想啊,森先生把你派給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您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柏原隼不解地問道。
越往歐美,fork的數量就越多且精神狀态更瘋狂,與之相反的,cake的處境就更危險。
但有時「危險」也可以造就機會。
得益于橫濱某位不知名的倒黴fork的勇敢襲擊,太宰治很早就知道自己是個cake,并且對于自己這層身份以及fork無比厭惡。
人類之間竟存在如此荒誕可笑的捕食關系。cake被fork革除人籍,視為砧闆上肆意吞食的菜品。而fork就更加可悲可笑,一旦嘗過普通cake的血就會野獸般被隻被欲望支配着行動,幾十年正常人的生活在分化後一朝破碎——流離失所人間失格。
完全無法理解其存在的意義。
太宰治維持着公式化的笑容,他的面孔徹底被陰影籠罩,滿眼厭趣乏味,不屑地哼笑着:“啊,對,我知道的。”
“因為我是個cake,這可真叫人惡心。”
聰明人所怕的兩類人:瘋子和蠢貨。
這類人往往是他們計劃中的變量,因為沒人能預測到對方下一步的動作。
而絕大多數開葷破戒的fork身上都存在這兩種令人頭疼的氣質,柏原隼是被派來甄除變量、并協助太宰治進行斬首計劃的人。
在加入港口黑手黨前,他在fork之間流傳着響亮的名号——“折刀者。”
能夠一眼甄别出埋藏在人群之中的fork,一槍必殺。專門剿滅fork的殺手。
誘餌、捕手一應俱全,扣下敵方首領的首級,然後吃掉散成一盤沙的組織。就是這樣粗陋的計劃,卻因cake對fork緻命般的吸引力而成功。
“嗨呀,本來我還在疑惑為什麼自己會被西西裡的頭狼突然盯上,對方那熱情扭曲的欲念實在叫我害怕。被男人這樣追求索要的經曆真的太糟糕了啊……”
太宰治裝模裝樣地感慨抱怨着,好似指揮柏原隼、制定計劃的人不是他一般。
“差點以為對方是同性戀,那可完蛋啦!好在那不過是個把周遭cake都吃幹淨後被饞到瘋掉的fork,不然這經曆傳出去非得被小矮人笑話死。”
面具店的大門被少年打開,門上的風鈴發出悅耳的聲響,這家店專賣威尼斯面具中的Colombina類,忽視身邊柏原隼揶揄的眼神,太宰治拿起一個半遮臉面具,語氣悠然:“柏原有着厲害的能力呢,不僅看透對方是個fork,還能在那樣遠而混亂的場景下擊斃對方。”
“這獨特的分辨能力可不像異能力會有的作用,想必是你本身的「才能」吧?”
柏原隼誠實點頭,畢竟撒謊又沒有用。
被少年持在手中的面具由黑皮革刻成,皮面植絨,繁複花紋鈎織成蝴蝶翅膀兩側展開,細碎水晶點綴在狹長的眼部弧線上。仿蕾絲加上镂空工藝叫整張面具顯得輕盈漂亮,又帶了點不清不明的精緻妩媚。
“不過……有一件事很叫我好奇呢,”太宰治垂眸,漫不經心地欣賞着面具,随後把它擡到與自己眼眸高度相等的地方,轉身面向柏原隼。
店裡每一面牆壁上都覆蓋着紅紙,華麗而風格迥異的面具近乎把紅牆覆滿,昏昧的光打在每一張面具上,它們把太宰治圍繞在中央,這讓他顯得像舞台聚光燈下,陰晴不定又魅惑人心的男主演。
暗鸢虹膜透過那精美而散發詭氣的面具眼眶望向柏原隼。似獵槍透碎鳥兒軀體,地面濺落着被風幹涸的一斑血迹。
鸱目虎吻,柏原隼莫名想起這個詞彙。
察覺到獵物竭力掩埋的緊張,性情惡劣的貓咪被激起興趣,用鋒利鈎爪剖玩兒着瀕死鳥的軀體。
太宰治用嚼着蜜般齁而膩的聲線發問:
“柏原君,最初是為什麼會成為小榆的下屬呢?”
8.
和數量稀少的fork不同,cake的數量其實很多。畢竟他們和普通人别無二緻,隻要不被fork襲擊,許多cake終其一生都不會知曉自己的身份。
随着基因擴散、又或者什麼緣由,cake在人類數量中的占比已經達到了驚人的十分之一,越往歐美方向統計,cake的數量就越少,這和宗教、開方國家“縱欲”的生活理念、對fork的搜捕力度以及大衆對于fork的接受程度有關。
某幾個國家民衆在fork政客操控下甚至對這類群體心生憐憫——「他們也不想吃人的啊!可是隻有這樣他們才能嘗到不同的味道。」
謝謝你們的體恤,隻不過如果你們是cake而非普通人,說這話會更不叫人覺得高高在上一些。
慷他人之慨确實簡單,反正死的不是他們。fork可以從普通食物中獲取能量,不吃cake不會死。
又不是東京X種(雖然我有觸手?)
龍頭戰争結束後,認知力減弱、情緒異常,睡眠障礙,我出現了精神分裂的前兆。負面情緒積壓,偶然我會有很糟糕的念頭,它們像是聲音在心底對我進行誘導。
比如明明下屬隻是正常在和我交流,然而莫名其妙的,我會想象着他突然被我殺死、血肉混雜着腸子流淌滿地的模樣。
最極端時,沒有任何緣由,會想自己殺死珍視的所有人,然後欣賞崩塌的一切。
我總幻想把事情弄得非常糟糕,然後破罐子破摔地享受着「太好了,終于徹底完蛋啦!」的絕望場面——都爛成這樣了,努力維持僅剩無幾的可憐自我有什麼用?累啊累啊,收拾收拾輕松去死啦!
這很危險,比起最初成為fork,在察覺到自己在逐步走向潰敗時心中所期望的、直接而幹脆的死亡,現在的我更想造成毀滅進行洩憤,然後再奔赴黃泉。
然而無語的是,如果僅因殘酷而麻痹心靈的殺戮而出現此類情緒疾病倒也還好,非常丢人的說,我有被太宰饞成這樣的因素在。
“柏原隼,兒時家庭美滿,就在他八歲時。父親分化為罕見人群fork,并襲擊了其身為cake的母親。”
背對着我的男人,站在辦公桌後,用着沉穩無比的聲線闡述着我已經知曉的事。
這個呆闆、聽話,能力突出的下屬,是用來監視我的,這件事我一開始就知道。隻不過在分化為fork前,我不清楚他還有着辨别我身份的作用。
“放學回家的柏原隼,推開門望見的不是面帶和煦笑容迎接自己的父母,而是自己父親用牙咬開母親脖頸後,撕咬吞噬其屍體的慘烈景象。”
喔,原來如此。我點頭,接過森鷗外的話:“于是自那以後,他便獲得了這樣的能力——可以看出誰是fork和cake。”
并非異能力,而是類似于“冷血”那樣可以得知有人發動異能力的野獸般的直覺。
并且出于創傷和憎恨,他開始捕殺fo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