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聲音從他們口中溢出,毛骨悚然,陰冷無比。
情報員和村樹在逐漸被他們包圍。
情報員沉默片刻,環顧四周,未熄滅的殘火在焦土上明明滅滅,灼燒着橫七豎八的屍體。
第三任務小隊,作戰55人,餘……
他感受着手下軀體的溫度在逐漸流逝。
餘一人。
不……應該是全殲。
幹裂泛白的唇,嗫嚅着:
“來不及了,大人。”
「……」
“……太宰大人,其實,我以前是有些怕您的。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怕您,可能是因為……人總是不喜歡秘密被看穿。”
“但實際上,您一直都很尊重我們,記得每一個人的名字。”
「那是因為我記憶力很好,藤田修一。」
少年的聲線穩而冷漠。
這人嘴好毒啊!!!我都要死了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他被哽住了,從衣兜之中掏出那枚名為「終結」的異能武器。
一旦按下,頃刻之間這裡就會夷為平地。
藤田修一想過自己會在某天使用它,可沒有想過是在這樣慘烈的局面下去用。
周遭的人群漸進,藤田修一開始悲鳴。
“總之,永别了,您要多保重啊。”
他按下按鈕,倒計時啟動,藤田修一閉上眼。
瞬間,爆炸聲吞沒了所有聲響,巨大的氣浪掀飛凍土,裹着木屑與碎布的沖擊波撞在戰争工具們胸口,将人重重砸進泥濘。
第三任務小隊,作戰55人,全殲。
然而,一道清冷的聲音,銳如寒冰,破開命運,撥雲見日。
藤田修一睜開眼,就在剛剛,他手中的異能武器被人劈手奪過,抛擲在外。
爆破産生的氣流被無形的事物禁锢,像是嘶嚎着的野獸被馴服成乖順玩物,溫柔環繞在他們周遭。
他發現那些溢散向外沖擊波沒有把友人們的屍體焚毀,隻是将敵人擊退。
“該說不說,這情況真叫人惡心。”
沈庭榆的面色罕見難看無比。
*
55人,港口黑手黨下了血本。
吉他包之中裝着各式各樣的藥品,村樹腹部的傷口被噴上治愈劑,随後包紮,他呼吸平穩,已經安穩而疲憊的睡下。
這裡變得肅穆而寂寥,姗姗來遲的黑西裝們沉默着清掃戰場,收斂自己友人、家人、亦或者什麼都不是的人的遺骸。
黑手黨的屍體們被依次套上裹屍布,整齊而莊重地排放好。
藤田修一為村樹擦去額頭上的冷汗,他扭頭,發現沈庭榆獨自站在遠處,避開港口Mafia的人,彎腰抱着什麼。
他猶豫片刻,最後走過去,發現她抱着的是被炸碎的、那些「異能者」敵人的屍體。
黑手黨們看見沈庭榆,有些想幫她,被她微笑婉拒,于是最後緘默着去做自己的工作。
少有幾個捧着自己親友的遺物,看見她在整理敵人的物品,冷笑着遠離她。
沒有人冷嘲熱諷,沒有人失去理智對她大哄大叫,大家都拎得清。
無形的沉默在這裡蕩漾。
藤田修一看着鉛灰色天空下彎腰矗立在屍體之中的白衣人,莫名地感受到壓抑和窒息。
他猶豫片刻,随後幾步上前,沈庭榆身上的白衣已經徹底被屍體的污漬染髒,她把這些人的屍體排列整齊,藤田看見她掏出衣兜内的手套和解剖刀具,走進狀态最不成人樣的一位,彎腰。
手術刀破開皮膚,黑色的物質争先恐後跳出,縧蟲般蜿蜒舒展,感受到沈庭榆,它們親昵地攀附上她的手指,随後逐漸消散。
不成人樣的屍體失去支撐,皮膚漏氣球皮般幹癟下去,恢複人的原本面貌。
那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貧民窟之中随處可見。
藥物效果加強了,看來R獲得了不錯的支持。出入境都有人把關,現在的橫濱進易出難,R更可能蟄伏下來,等待機會離開。
來橫濱的人越多越好,沈庭榆誠待将他們一網打盡。
可為什麼會在此刻突然出現這種事情?R現在暴露究竟有什麼好處?毫無好處。
「他想逼港口Mafia,讓太宰治殺自己。」
「這可以是投名狀,也可以是威懾逼迫。」
R的急迫惶恐與不自量力,讓沈庭榆有些想笑。
但她現在笑不出來。
因為這些人,全部都是因她而死,這個事實讓她惡心。
哪怕這不是她的錯。
〖您看,這就是異能的作用。〗
那個生硬的聲音又響起了。
沈庭榆冷漠反駁。
滾,這和異能無關。
這就是人心。
像是注意到沈庭榆堅定無比的不贊同,那抹聲音沉頓片刻,随後徹底消散。
*
“「心種」和「源泉之藥」的配合,這是在把橫濱當做試煉場嗎。”
沈庭榆的聲音很平穩,她站起身,聲線徒然下墜:“還是——單純在挑釁我呢?”
空氣冰冷無比,藤田修一啞然,他發現沈庭榆此刻竟然在笑。
“方便問一下,他們在進行攻擊時口中都在喃喃什麼嗎?”
藤田沉默片刻,随後道:“他們在說……叫您去死的話。”
他窺視着沈庭榆的神情,然而對方很鎮定。
“謝謝。”
藤田别過臉,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此聲感謝。
第三任務小隊接收到情報,先前對港口Mafia進行挑釁襲擊的不明異能團隊據點位于此地,Port Mafia的尊嚴不容踐踏,上級對此下令進行清剿。
這是精銳隊伍,戰鬥順利結束。
然而就在返程時,他們突然遭遇了襲擊。
藤田的朋友們,僅剩村樹活着。
這是精心設立的陷阱?還是——因誰而起的,臨時起意?
R想讓沈庭榆死,這不是個秘密。
沈庭榆是敵對的武裝偵探社的成員,是他們下一任首領的狂熱追求者——而太宰治看起來并非無意。
55-2。
53人死因為何,這不是個秘密。
*
果然是R。
沈庭榆蹙眉沉思,事情超出預料,費奧多爾的理想與「源泉之藥」的存在背道而馳,倘若他和R與克蘭斯頓三方聯合,沈庭榆可以笃定他不過是在利用這兩人——且無比憎惡。
「他們在亵渎上帝之手的道義。」
可現在為什麼R又……
汽車引擎聲沖散了寂靜,太宰治跳下車走到沈庭榆身邊,面上是一如往常的雲淡風輕。
“很簡單,是内讧啦~”
鸢色的眼眸在注意到戰場上的屍體時沉寂下來,随後懶洋洋開口:“「魔人」也未曾預料到,這位R先生會突然做出此等行徑吧?”
畢竟在他們眼中這和暴露行蹤無異。
随後他斂起笑,語調變得冰冷而厭煩:“該說不說,唯獨蠢人叫人頭痛。”
黑西裝們看見他和看見主心骨一樣,迅速聚攏過來,又在看見沈庭榆之後面露猶豫。
沈庭榆挑了下眉,意外道:“看來你知道他們的訊息了啊。”
她遠離太宰治,朝自己散開的吉他包走去,将一些藥品拿出,随後把包背起。
“大人,這是此次行動的任務報告。”一名下屬對太宰鞠躬,随後将剛剛整理好的文書遞給太宰治。
太宰治接過掃視,随後他拿過紙筆,在上面寫下什麼,遞回那個人:“按照這個流程慰問家屬,派發撫恤金。”
太宰将剛剛在車上整理好的文件交給他:“這是安排保護逝者家屬的人員名單,兩天内落實。”
“将逝者帶回總部為他們整理遺容,三日後舉行哀悼會。”
“是,大人。”下屬鞠躬,随後帶着文件離開去調度人員。
周遭人四散而開,各忙各事,沈庭榆背着吉他包走近:“大少爺找我有事?”
視線滑過她白衣上刺目的血迹,太宰治微笑道:
“哎呀,R暴露了,想必江戶川現在已經找到他的位置了吧?我來恭喜你大仇将報。”
“嗨呀大少爺,同喜同喜。”
沈庭榆回以敷衍,就在她順着華方提供的情報察覺出問題的瞬間就把資料發給了江戶川亂步,想必他現在已經調查出R的據點了。
沈庭榆趕着去殺人,她現在沒心思去管其他事情,然而少年擋住了她的去路。
沈庭榆露出稍感意外的神情。
在這個二人理應避嫌的時期,太宰擡手拉開後座車門,微笑着側過身,做出“請”的手勢:“路途遙遠,不如我捎你一程呢,小榆?”
沈庭榆看見車座上,放着一個文件夾,像是怕她不知道裡面有什麼,文件夾封殼上标了一個大而加粗的“R和特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