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落晚身為一國之相,平時裡肯定有很多要處理的政務,她就不叨擾了。
“那冉冉,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溫落晚問。
“嗯?”左聞冉有些疑惑,溫落晚還有什麼事是需要拜托自己的,“你說。”
“你将左任之寄回來的家書和他日常寫的東西偷出來給我,先不要讓你爹知道。”溫落晚說。
“為什麼?這不太好吧?”左聞冉還從來沒有幹過這種事。
“你量力而為,這很重要。”溫落晚說道,“這是一個關鍵的信息。”
“好吧,我盡力。”
“聞聞啊,爹爹可以進來嗎?”門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道黑影,“叩叩叩”地拍打着房門。
“啊,我爹。”左聞冉有些緊張,連忙回應:“可以可以,爹您進來吧。”
左修環推開了門,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溫落晚,“溫大人醒了?這輪椅使用起來如何?”
“甚好,左大人破費了。”溫落晚坐在輪椅上沖左修環拱了拱手。
“不值一提,這跟溫大人對小女屢次的救命之恩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左修環笑着,“正巧下了朝左某有些事想要同溫大人說,找了滿院子的溫大人,沒想到是到聞聞這裡來了。”
溫落晚輕笑,“朝中可有什麼事情?”
左聞冉見他們要談事情,貼心地就要關上房門自己溜之大吉,卻被左修環叫住了。
“聞聞,回來,你就坐在這兒,聽聽我們說的這些話對你也有好處的。”
左聞冉向來聽他的話,乖乖地找了個地方坐下。
“溫大人可還記得上個月來長安的那個使者?”左修環問。
“記得,溫某親自招待的。”
“他死了,而且,巧就巧在,他剛好死在我大溯邊境内一點點,被一箭射殺。”左修環說,“屍體被北燕的人帶了回去,歐陽夕大怒,當天便派人過來質問,新來的使者現在已經在宮中住着了。”
“死了?”溫落晚皺眉,她現在對箭十分敏感,那個當初在洛陽伏擊的神射手差點就要了她的小命。
“可知箭射在哪裡了嗎?”
“據說是喉嚨,人當場就沒了,但那個殺手沒有殺别人,就殺了他一個。”左修環說。
“好在溫大人将那些随從安排得好,他們給歐陽夕多美言了幾句,歐陽夕表示合作還可以繼續,但是總要給他個交代。”
“别告訴我那個使者是歐陽夕的兒子之一。”溫落晚聞言,有種不好的猜測。
“溫大人真是神機妙算,正是歐陽夕的三兒子歐陽輝。但是他不太受寵,依我的猜測,歐陽夕這次可能是想要借此敲詐大溯一筆。”左修環眉眼間也有些怒氣。
“這群北方的蠻族,仗着他們那邊的鐵騎兵,還真以為我們大溯好欺負了!”
“左大人息怒。”溫落晚安撫道,“那歐陽輝死的時候,那些随從們沒有看到誰嗎?大溯邊境處一般都是戈壁,沒有什麼能夠隐藏的地方。”
“無從得知,我們被動就被動在歐陽輝是死在我們的領土上,那邊想捏造什麼便捏造什麼。”左修環歎了口氣,“貌似從歐陽輝入京後,一切便變得有些詭異了。”
溫落晚點頭,“我曾在洛陽時也有這樣的想法,不瞞左大人,第一撥劫走左小姐的勢力便是北燕的,手段極其毒辣。”
左修環聽後看向一旁坐得端端正正的左聞冉,心才安定了下來,對溫落晚說:“溫大人的意思是,懷疑溯國内有北燕的人?”
溫落晚本想把當初那個碎片給左修環看看,但是想起自己将碎片全部交給涼墨了,隻好把目光投向左聞冉。
左聞冉接收到了溫落晚的“求助信号”,感歎總算到自己大顯身手的時候了,說道:“當時我正在屋中睡着,本來還做着夢,突然就覺得自己頭重腳輕失去意識,直到被他們綁了以後才醒過來。”
“後來溫大人追過來的時候将我救下來,曾遞給我一個小碎片,那個碎片是北燕制品。”
溫落晚附和,“碎片是我在左小姐房外的窗戶下撿到的。”
“我有很大的預感懷疑這裡面有可能是某種迷藥,已經讓手下人去查了,所以溫某現在身上沒有這個碎片的樣品給左大人看。”
“他們這麼做總要有目的,我甚至連威脅的書信都沒有收到。”左修環皺眉。
“不一定是沒收到。”溫落晚露出了一個微笑,“洛陽災民暴動的事情左大人可知道?”
左修環點頭,“折子我看過,還放在書架上。”
他知道溫落晚不會莫名其妙地提這件事,去門口叫來了落雲,吩咐她去書房将折子取過來。
“通常這種折子都是一式兩份,你一份我一份。”溫落晚緩緩地說着,許是說得有些累了,轉頭問道:“有茶嗎?”
“有,我去泡。”左聞冉起身,出了門。
左聞冉剛走,落雲便火急火燎地跑過來,“老爺,沒找到,奴婢已經找遍了。”
左修環東西從不亂放,一旦找不到某樣東西,那一定就是丢了,所以落雲才着急。
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擺擺手,“罷了,你去看着聞聞吧,她在泡茶,莫要讓她燙着了。”
“不瞞左大人,伴鶴那日冒火燙傷搶回來的折子,便是寫的洛陽災民暴動一事。但今早我去看她,她告訴我,折子丢了。”
“更巧的是,左大人的折子也丢了。”
左聞冉回來了,将鍍着金的茶杯放在溫落晚面前,給她倒上了一杯。
溫落晚道謝,舉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算是潤了潤嗓子,“好茶。”
“這可是我爹的愛茶,想買都買不到。”左聞冉說着,還看了看旁邊的左修環。
見左修環還沉浸在自己方才說的話中,溫落晚又抿了一口茶,道:“左大人可知道為何那日我的房屋會起火嗎?”
“縱火犯的供詞是火藥失火。”左修環說。
“呵。”溫落晚輕笑一聲,“那日我進宮面聖,因為着急先走了一步,命伴鶴回去取折子,結果折子還沒送過來便失火了。”
“如果說這還不夠打破左大人心中疑慮的話,那你我折子都無故消失了又該怎麼算?”
“這明顯就是有人不想讓這件事公之于衆嘛。”左聞冉聽了半天,也聽出來了東西。
“左小姐聰明。”溫落晚就等的是這句話,“究竟是何人不想讓這種事情公之于衆?究竟是何人能在左府戒備如此森嚴的時候竊走你我二人的折子?”
“難道左大人現在還覺得威脅信沒有寄給您嗎?”
“我知道左家最近在走下坡路了,這溯國第一大士族的頭銜如此誘人,難道左家下面的秦家李家魏家徐家就不會蠢蠢欲動嗎?”
“或許左大人該早早地查查左府上下是否有不幹淨的人。”
溫落晚一字一句地說着,左修環的臉色越來越凝重,良久,他歎了口氣。
“自從家父離世以後,我便不想再用殺戮解決問題了。”
“左大人,我看在與你投緣的份上,奉勸你。”
“殺戮不是解決問題的手段。但,若你想要穩住第一大士族的這個頭銜,溫某可以幫你。”
“但我有條件。”
左修環自然知道溫落晚是有條件的,她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溫大人請講。”
“以後的士族,都要繳稅。”溫落晚清澈的嗓音說出這話,卻如同巨石落入湖泊中,在左修環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潮浪。
“溫大人可知,想要這樣做,會比當初你抄王氏全族還要艱難?”左修環的聲音有些沙啞,許是因為這麼半天他一杯茶都沒喝過。
溫落晚輕笑了幾下,“溫某就喜歡完成一些無法完成的事。”
交談的氛圍變得有些沉默,隻有三人的呼吸聲在這片空間回蕩。
左聞冉有些坐不住了,早知道,她就該在泡茶的時候溜之大吉。
“罷了。”溫落晚耐心耗盡,“左府溫某就不待了,陛下若是怪罪下來就算在溫某頭上吧。”
她從輪椅上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門外走去。
左聞冉見狀,上前扶住了溫落晚,“溫大人,慢些。”
感受到胳膊上傳來的觸感,溫落晚唇角勾了勾。
左聞冉這傻姑娘,不知道此時扶了她,便表示站在自己這邊。
“溫大人留步。”左修環看着女兒扶着溫落晚的背影,總算出聲了。
“左家的未來,便交給溫大人了。”
溫落晚回頭,望着那位鬓角已經發白的左修環,微微弓着身子,以誠摯的眼神望着她。
“左大人,明日朝上見。”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