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北地大雁排成一行,自遼遠長空劃過,飛向溫暖的南方。院子裡夏日繁茂的枝葉都開始凋零,池塘的彩魚看着都比往日清冷幾分。
溫落晚望着大雁歸去的方向,暗暗捏緊了手中的書信。
“大大,大大。”
一道奶呼呼的聲音傳來,溫落晚一低頭,便看見一個一襲粉裝的小豆芽抱着她的大腿。
她露出一絲笑意,将書信收進袖中,單用左手抱起了地上的女孩。
“小禾苗怎麼跑到我這裡來了?”
“溫書禾!”
遠處傳來一聲嗔怪,伴鶴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看着趴在溫落晚肩上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孩,一時間的氣又散了。
“大人,您不能總是這麼慣着她。”
在溫書禾未出生之前,溫落晚自诩不喜孩童,又或者說隻喜歡像伴鶴這樣的乖小孩。
可這溫書禾像是家中的小霸王,每日都能鬧得府裡上下雞飛狗跳,溫落晚從未有過一句怨言,還常常縱容,倒是讓小小年紀的溫書禾學會一犯錯就往溫落晚這裡跑了。
溫落晚笑着,“那你這個當娘的都不幫着她,我們家的小禾苗就隻能來找我了。”
“阿晚。”
涼墨和歐陽天幹走了過來。
溫落晚把手中的溫書禾放下,轉為拉住她的小手,“你們來了。”
“上官家和拓跋家我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給天幹兄便好。”
涼墨也蓄起了胡須,褪去了當初的青澀,整個人顯得成熟了不少。
“阿晚,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很開心。”歐陽天幹說,“你的病好些了嗎?”
溫落晚的眸子斂了斂,望向西邊。
那是京城的方向。
“落葉歸根,也是好的。”
“說什麼喪氣話。”涼墨拍着旁邊歐陽天幹的肩膀,“她好得不得了,已經很久都沒有咳血了,還要多虧你。”
歐陽天幹笑了笑,“那你們這是要走了?我竟然還有些舍不得。”
北燕人在情感上向來是熱烈而又張揚的。
“你舍不得啥啊,你新娶的小娘子還在家中等着你呢。”涼墨斜了他一眼。
“是要走了,我在京城的一位恩人病重,想回去見她最後一面。”溫落晚說。
溫書禾小小的,但是人卻精得很,感受到身旁人情緒的波動,甚至還學着大人的樣子安撫着她,“大大不要難過,有書書陪着你呢!”
衆人聞言,皆笑了起來。
“到底是哪個壞心眼兒的給我們家小禾苗教的,管我們大人叫大大。”涼墨有些感慨。
這個詞,如果不是取自“大人”裡面的“大”,那便是另一種意思了。
小書禾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笑出聲的衆人。
“那便快些回去吧。”歐陽天幹說,“景兄的事情,我很抱歉。”
“都過去了。”溫落晚低下頭,看着身旁的溫書禾。
伴鶴聞言,手指也不覺微微顫抖。
“诶诶,幹啥幹啥,怎麼又提這事,不提了不提了。”涼墨見勢不妙,趕緊出聲緩和氣氛。
“哈,是我多言了。”歐陽天幹十分不好意思,“不論如何,阿晚,我們大燕以後與溯國再不會有戰争了。你回溯國以後,不要忘了在遙遠的北方還有一個朋友。”
“倘若溯國人不要你,抵觸你,但我大燕的子民敬仰你,随時歡迎你回來。”
“好,回溯國以後,我們書信聯系。”
……
長安的街頭十分喧嚣,秋風将整個長安城都渲染成一幅金黃的畫卷。
天空高遠而湛藍,幾朵白雲悠然自得,秋天的陽光不再炙熱,卻多了一分溫柔與和煦。
左聞冉被左修環帶着,被迫站在城門口,吹了一早上的風,隻覺得頭暈腦漲。
可他們要等的人,卻遲遲不見人影。
“到底是誰要來?搞這麼大陣仗,連陛下都要親自迎接。”左聞冉小聲嘀咕着。
“噓。”左修環聽見了自家女兒的碎碎念,“不說話,她來了。”
一駕馬車緩緩駛進左聞冉的視線中,她瞳孔猛地一縮:“這……”
這馬車的款式她太熟悉了。
馬車在距他們幾十寸的地方停了下來,車上走下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
她内裡襯着一件玄色袍衫,外披着白色鶴氅,腰間挂着玉佩,對着已經上前迎接她的天子躬身拱手:“陛下。”
“她怎敢回來…”左聞冉暗暗捏緊衣衫。
左聞冉還以為這個人經過那件事以後,再也不會回來。
“恭迎溫相!”
“恭迎溫相!”
百官們的聲音震天,皆俯下身去,這是對這個少年權臣最大的尊重。
溫落晚笑了笑,隻是微微颔首,便對着身後的涼墨說:“你先帶着他們到府上安頓下來,這麼久沒回來了,有些事要同陛下商量。”
“好。”
左聞冉死死地盯着站在遠處的溫落晚,心裡一通亂麻。
兩年不見,她竟然變白了,憑什麼!
溫落晚擡眼掃視了一圈,正好對上了左聞冉的眸子。
其餘官員們皆低着頭,唯有這姑娘昂首挺胸,似乎也在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