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是一種罪？

理智當然知道，不是，即便時光倒流，無論是他還是韋樂生，他們都無力阻止元應的離開，除非時光再倒流得久一些，久到他們能提前去把那個害死元應的兇手毀滅。

傅元嘉不知道在哪裡看到過，當兇案終于塵埃落定，殺人者終究得到應有的懲治之後，留下來的家屬才可能獲得真正的平靜，但事實上……那仍然是不可能的，就像他，就像韋樂生，就像所有至親被蓦然湧出的黑暗吞噬的人們一樣，沒有誰能忍得住問：為什麼？為什麼必須是我心愛的人？

他想轉過身去回抱韋樂生，但韋樂生卻并不樂意把臉擡起，他隻好挪了挪身子，盡可能地貼着韋樂生：“元應會一直在的，一直在。”

“嗯……”

“我們活着，他就在，我們笑，他一定也開心，我們死了，就去見他。”傅元嘉眯上了雙眼，“這樣一想，是不是時間也沒有那麼難過了？”

“嗯……”

傅元嘉感到脖頸處有些濕熱，他總算明白韋樂生為什麼不肯擡起頭了，也不再催促，安靜地等着韋樂生将略略失控的情緒收拾好。

過了好一會兒，韋樂生終于不再深埋着臉，他一手環着傅元嘉，一手點了點鼠标：“元嘉，你真打算賣掉你的公司啊？”

“是啊，你要不要先辭職？專心寫你的網文？”

韋樂生又笑出了聲來：“呸呸呸，全職寫手的下場九成是要餓死的。不過如果老闆不是你了，我也沒有幹下去的必要了。”

傅元嘉轉過了身子，略有些不滿：“保安雖然不是什麼令人豔羨的工作，可是我給的薪水可不低啊，保險都交了還有雙休，很善良了。”

韋樂生看着他，認真地點了點頭：“換了老闆大概率沒那麼善良了，我要跟着善良的老闆你，你到哪我到哪。”

“那是我吩咐什麼你就做什麼嗎？”

“當然，你還是我老闆。”

“給我看你寫的文。”傅元嘉嘴角一扯。

果不其然，韋樂生的表情從綻放到耷拉，臉上露出了苦笑：“真的不大好看，尤其你又從來不看網文的，更不會習慣了。”

“我是不是老闆？”

看着韋樂生無可奈何地點開文檔的樣子，傅元嘉沒能忍住笑，雖然他挺享受坐在韋樂生身上的感覺，不過考慮到自己那算不上輕的體重，還是站起來拉過另一張靠背椅，坐到了電腦前。

韋樂生喃喃地支吾了兩句，索性回到了床上躺着：“不好看不要告訴我。”

傅元嘉沒理會他，專心緻志地看起韋樂生寫的文來。

就如他自己所說，他幾乎沒怎麼接觸過網文，對網文的印象也隻是來源于一些社交媒體上的宣傳消息之類的，元應曾經有段時間愛好過，還給他介紹過什麼修仙升級的，還有“無限流”等等，畢竟網文很适合碎片時間的休閑，他左耳進右耳出的，留下的印象就是網文大多都是主角們用各種方式變強，稱霸了一個宇宙又開拓另一個宇宙……

原以為韋樂生也寫的這一類，但……

完全不一樣。

這是一個背景魔幻的故事，但那個世界裡卻有個孤獨而認真的小探長，認認真真地上天入地追查一樁兇殺案的故事，被害人不是什麼達官顯貴——很符合邏輯，不然差事也落不到默默無聞的主角頭上，而是一個滿懷理想與好奇，要揭開百年前消失的村莊秘密的少女。

韋樂生對文章的布局設計顯然還是生澀的，比如一開章就塞進來不少對傅元嘉來說非常陌生且拗口的背景、人物介紹，得耐着性子看，當案件突兀地發生時，傅元嘉的注意力便幾乎全部被吸引住了。

欲罷不能時，卧室的門被敲響了，外面傳來韋母的聲音：“飯好啦，快出來吃吧。”

韋樂生一下從床上跳起，拉上傅元嘉：“走吧走吧，别看了，還說去廚房幫忙呢，結果啥都沒幹。”

傅元嘉順從着起來，卻止住了要往門口去的韋樂生：“很不錯，你的故事。”

韋樂生的臉頰一下子飛紅起來，嗫嚅着：“才、才沒有，連載的時候幾乎沒人看。”

“很合我胃口。”傅元嘉說，這不是贊揚，而是陳述，韋樂生的眼睛亮了亮，他接着說，“真的，我喜歡你塑造的主角，有點像……像‘溜溜’。”

“啊？像‘溜溜’？”

“是啊，看着像幼稚不懂事的，莽撞的，但，卻會毫不猶豫地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貓。”傅元嘉向韋樂生輕輕一笑，“是不是像‘溜溜’？”

韋樂生嘿嘿一笑，猛一下親上了傅元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