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一聲響猝不及防地在寂靜的房間裡炸開。
謝寒淵右側臉頰火辣辣地,琥珀色瞳孔驟然瑟縮。
她竟然打他?!
準确地說,這是第二次了。
這個女人,竟敢一而再地将手掌招呼到他的臉上!
一股怒氣像蟄伏的巨龍,在謝寒淵的胸腔内翻湧。生平隻有他動人的份,哪敢有人敢動他一根汗毛?!更别提是耳光!
思緒如電光石火般閃過,那個傷他最深的女人,将他推入深淵、讓他嘗盡世間疾苦的女人——他的母妃,在他最痛苦、最崩潰的時候,都未曾親自動手過。她慣用的手段是冷漠、忽視、是言語的利刃。
而眼前這個女人,卻敢一次又一次挑戰他的底線!
謝寒淵凜着眉眼,原本慵懶随意,周身氣息瞬間變得銳利、危險。肌肉下意識地緊繃,喉結上下滑動,心頭閃過一絲沖動,但又被他強壓下去。
他放在身側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了蜷,指尖仿佛感受到了某種蠢蠢欲動的力量。那一瞬,他幾乎想扼住她的脖頸,讓她知道冒犯他的代價。
但又被他強壓下去,那股沖動像潮水般褪去,隻在眼底留下冷厲的餘光。
他雙目一阖,長長的睫羽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陰影,掩去了眸中翻湧的情緒。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将所有的戾氣都吸入肺腑深處,暗自卻道:這些日子,對你已是極盡隐忍,姐姐可别把我骨子裡那内隐性子激發出來!
我怕你會吓到!會受不了!
他周身的氣壓低沉得可怕,仿佛下一刻就會要了這女人的命。
孟顔盯着他,胸口劇烈起伏,眼中淚光盈盈,卻強忍着不讓眼淚落下。她深吸一口氣,指尖攥緊衣角,壓住翻湧的情緒,聲音冷硬得像是摻了冰碴:“為何這麼晚動手?”
謝寒淵未接話。
怎料,孟顔突然放聲大哭。哭聲撕心裂肺,瘦削的肩膀劇烈地顫抖着,眼眶的淚水像洩了閘的洪水止不住溢出,迅速模糊了視線。
整個人瞬間洩了氣一般,蜷縮成一團,像一個被世間抛棄、無助至極的孩童。
“這輩子我都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嗚嗚……你你竟然這麼對我……”她哽咽着,斷斷續續地控訴。
“小九,我讨厭你!我好讨厭你!”她帶着濃濃的鼻音,尾音卻繞了三個彎。
前世的他十分厭蠢,對有能之士,極其珍視,甚至獎賞田地宅邸。視愚昧無用者,卻為眼中刺,恨不得直接了結他們的性命。
如今,他還是這般壞透了,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以他雷厲風行、殺伐果斷的作風,萬萬不會在關鍵時刻出差錯的!
此刻,她真希望謝寒淵能遭天雷劈一頓,方能解氣。
孟顔嫌惡地别開臉,仿佛他是一團污穢,一不留神就能刺痛她的眼。
謝寒淵默默地站立着,高大的身形凸顯得有些僵硬。面對她這副突如其來,哭得梨花帶雨、嬌啼的模樣,他平日裡慣有的輕佻、掌控一切的傲然感蕩然無存,竟有些手足無措。
他眉頭微皺,目光在孟顔的臉上停留片刻,對眼前的狀況感到十分棘手。
他習慣了刀光劍影、權謀算計,卻從未學會如何應對一個女子的眼淚和崩潰。
孟顔哭了一會兒,似乎哭出了些力氣,猛地擡起頭,哭花的臉上帶着一絲倔強、嗔怪。
她從榻上跌跌撞撞下來,雙手握拳,不輕不重地捶打着男人的胸膛。
力道不大,卻帶着十足的委屈和憤怒。
“你怎麼那麼讨厭!你你…嗚……你自己看着辦吧!”她滿腔控訴,更是将所有的委屈和要求都甩給了他。
謝寒淵任由她捶打,眼神逐漸變得複雜。這副哭得梨花帶雨、卻又帶着幾分撒潑意味的模樣……難道是在向他撒嬌不成?
他饒有興緻地審視着她,眼底閃過一絲玩味。這女人的情緒變化,比朝堂上的局勢還要令人捉摸不透,卻有些有趣。
謝寒淵垂眸,嗓音帶着平日裡的慵懶:“姐姐,小九不懂怎麼哄女子,不知如何才能讓您原諒?”
“誰說要你哄了!”孟顔蓦地擡頭,哭花的臉上寫滿了不忿。心中卻忍不住腹诽:平日裡不是對付我很有辦法嗎?怎地在這節骨眼上,反倒知道裝傻充楞了?還真是個讨厭鬼!
少年掩去眼底的笑意,他想起李青曾告訴他,女人說不要,就是要!
呵,原來如此。她這分明就是想要他哄,隻是拉不下臉。
看着她哭得紅腫的眼睛,還有那微微顫抖的香肩,少年周身的氣息漸漸柔和下來,不再是方才的冰冷危險,反而透着一絲莫名的縱容。
謝寒淵垂眸,眼波暗流湧動,指尖輕輕蹭過她濕漉漉的睫翼,嗓音低得近乎誘哄:“姐姐,别哭了,小九會心疼。”
孟顔抽噎着,一把拍開他的手,眼眶紅得像發怒的小兔子,偏又倔強地瞪他:“誰要你心疼!你……你滾遠點!”
少年低笑,不退反進,修長的手指扣住她的腕骨,力道不輕不重,恰好讓她掙脫不得,卻又不會弄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