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聞語鬧了半天自己也累了，氣呼呼地坐到一旁歇息，忽然見門邊一抹柔藍，是江杳年的袍擺。

“殿下這麼鬧，是要連我的腦袋也削掉嗎？”

聽見這個聲音，孫扶光如蒙大赦，立馬閃到了一邊。晏聞語站起來，沒了先前撒潑打滾的氣勢，“姨母，我知道錯了，可是，我都好久沒有見過母妃和你了。”

江杳年邁步進來，聲音沒什麼起伏，“先練功吧，半個時辰，孫校尉計時。”

孫扶光點上香，安靜的坐到一旁，晏聞語端着水盆紮馬步，不一會兒就累得面容扭曲，四肢無法抑制的顫抖。

他痛苦的開口，“姨母，我每天練這個，到底有什麼用啊？”

江杳年正撐着頭發呆，聞言回過神來，“當然有用，你手上沒一點力氣，如何拉得開弓?下盤不穩心神不定、精神不集中，如何能瞄得準?你若是信我，我必不會讓你做無用功。”

“好吧。”

晏聞語咬牙堅持，期間休息了一陣又繼續，直到第二柱香熄滅，孫扶光過去把他手裡的盆端走，他癱坐在地上，一臉生無可戀。

江杳年對他道：“去沐浴更衣，等你回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晏聞語從地上爬起來，“好啊好啊，但你不能反悔，不能再像他們一樣把我關在宮裡！”

“不騙你。”

晏聞語歡天喜地的走了。

孫扶光遠遠的站着。

江杳年胸口悶悶的疼，她盤腿坐在榻上，一邊的手肘側支着桌子，看了眼孫扶光額頭上被晏聞語砸出來的傷，對他道：“過來。”

孫扶光小心地往前挪了幾步。

江杳年簡直無語凝噎：“我又不吃人，你怕什麼？”

孫扶光暗道：“你可比會吃人還叫人害怕。”又慢慢往前走了一點。

江杳年往他懷裡丢了個東西，“太子從小養尊處優，難免矜驕頑劣，以後還望孫校尉海涵，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孫扶光定睛一看，是瓶活血化瘀的藥膏，他有點意外，看來，江杳年的脾氣也沒有差到不可理喻。

他把瓶子收到袖子裡，道了聲謝。

江杳年沒說話，她兀自看着窗外，心中盤算着該如何開口，才能讓晏聞語接受。

“姨母，我回來了，我們要去哪兒啊？”晏聞語一蹦一跳地過來，一臉興奮。

江杳年忽然有些不忍，也生出了再拖幾天的心思，反正後天晏時禮會安排人扮作江卿婉的樣子，晏聞語不一定能識破。

但這宮裡也是“鬼影重重”，萬一到時候發生變故，晏聞語沒有提前做好準備，隻怕場面更難控制。

她從榻上下來，“走吧，去了就知道。”

“好！”

晏聞語歡歡喜喜地牽上她的手，往宮外走。

來接他們的轎子一路往琉卿殿走去，晏聞語認出了這條路，笑盈盈的道：“姨母，你要帶我去見母妃嗎？”

江杳年笑不出來，她頓了一下，才道：“是。”

“姨母，你真好！”晏聞語靠在她胳膊上，并未看出她的神色不對勁。

江杳年心中被一股負罪感席卷，她有點懷疑自己的決定，她這麼做，就是對的嗎？扼殺掉這個孩子的天真和快樂，是必須的嗎？

但理智告訴她，晏聞語不是平常人家的小孩，他是太子，本就不可能單純且無憂無慮的長大，有的事情，他必須要面對。

轎子到了琉卿殿，晏聞語跑下去，直沖殿内，“母妃，我來找你了！”

江杳年站在門口，等着他發現。

“母妃，母妃?你在哪兒啊？”

晏聞語跑遍了琉卿殿的房間，并沒有見到江卿婉，隻有江懷硯和江杳年沉默地站着。

“姨母，你不是帶我來找母妃的嗎？她人呢？”

“走了。”

“去哪了？”

江杳年聽見自己毫無波瀾的聲音：“死了。”

晏聞語呆愣在原地。

江懷硯也一愣，想捂她的嘴都沒來得及，連忙蹲下來把晏聞語拉到自己懷裡，輕聲安慰：“你母妃隻是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你雖然看不到，但她一直都存在着，沒有消失。”

晏聞語搖頭，從他懷裡掙脫往外跑，“我不信，你們騙我！我不信，我要去找父皇，他肯定不會騙我！”

江杳年冷冷出聲：“别白費力氣了，你即便去找他得到的也是這個結果，我們告訴你此事還是他的授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