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歸:“前幾日我一個禦史台的同僚來看我,提過這事兒,怎麼,拖到今日才上報了?”
江懷硯:“是,今日柳尚書說了,陛下震怒,當即就把工部尚書齊畏壓入牢中審問,不過照你這麼說你們禦史台早就知道了,為何也壓着不報?”
洛雲歸:“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隻是聽說最近禦史大夫李肅告假還鄉了,由禦史中丞左乘風暫代職位,報與不報全看他的意思,下面的兄弟們說了也不算。莫非,他是齊畏的人?”
江杳年:“有這個可能,但這件事沒面上那麼簡單,若隆昌殿真是無意被燒,及時上報才是最好的選擇,皇帝再怎麼生氣也就是罰幾個闖禍的人,牽扯不到齊畏身上,但他壓着不說,工部的人還在暗中進行修繕,這把火恐怕是有意為之。”
江懷硯:“我也是這麼想的,且齊畏的态度也很奇怪,先是說‘确有此事’,後面說他不知道,皇帝發怒了又改口說希望給個機會将功補過,那他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幾人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江杳年道:“會不會是這樣,隆昌殿是有人故意燒的,但齊畏不知道,等燒完之後他發現了,或者那個人告訴了他,而這個燒殿的原因萬萬不能被别人知道,牽扯到了那個人,”
江杳年頓了一下,又道:“歸根結底應該是牽扯到了齊畏,所以他不得不收拾這個爛攤子,至于禦史台為何不報,就有兩個原因,其一,齊畏是他們的人,要保;其二,這個原因也牽扯到了禦史台的某位高官。”
洛雲歸:“倒是能說得通。”
江懷硯:“皇帝不還說死了一隊千牛衛嗎,二十幾個人呢,如何在宮内悄無聲息的殺掉,還要處理屍體不讓人發現,憑禦史台和工部那些文官,隻怕很難做到。”
洛雲歸猜測:“該不會和禁軍也有關吧?”
江杳年:“不好說。”
江懷硯:“禁軍大将軍陶夢松為人豪爽耿直,這些年禁軍在他的手裡也是軍紀嚴明,應當不會無緣無故出現自相殘殺的局面。再說千牛衛大将軍褚良,他向來鐵面無私,絕不容許下面藏污納垢,他們都不像是能幹這種事的人。”
洛雲歸歎氣,“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院外出現腳步聲,江杳年道:“先等上面的查兩天吧,我們在這硬分析也分析不出什麼。”
二人點頭,雲錦推門走了進來。
幾個人都是大包小包的,沒人空着手。江懷硯打趣:“洛公子近日發财了啊,這麼奢侈。”
洛雲歸抹了把臉,“這可是我的血汗錢啊,出去辦事腿斷了,上頭統共就發了這麼點撫恤金。”他指了指幾人手裡的東西,“喏,都在這兒了。”
雲錦在一旁笑:“公子、姑娘,洛公子今日可大方了,買了這麼多,我和米蘇米葉去給你們弄吃的。”
江懷硯:“幸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三個人嬉鬧着進了後廚。
江杳年朝白逢景招手,“過來。”
白逢景慢慢走近,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小聲地叫了一句:“将軍。”
“私下裡不用這麼叫,既然帶你回來了,那這裡和江府就都是你的家,我們大不了你多少,叫哥哥姐姐就行了。”
“好。”白逢景應了,又指着洛雲歸道:“姐姐,他比你們大嗎?”
“我們差不多吧,怎麼了?”
“可是他讓我叫他叔叔啊。”
“既然他喜歡的話,你就這麼叫吧。”江杳年瞥了洛雲歸一眼,“洛叔叔,你什麼時候升輩了?”
“剛剛。”
江杳年冷哼一聲,摸了摸白逢景的頭,“又長高了,這個叔叔有沒有欺負你啊?”
白逢景搖頭,“叔叔對我很好,丁一很好,米蘇和米葉姐姐也很好。”
“你喜歡京城嗎?”
“喜歡。”
“那你老實告訴我,你父親是誰?”
白逢景不說話,江杳年又道:“你母親姓白吧,從前應該是個富貴人家的夫人,隻是不知出于什麼原因和你流落在外,這才不幸染了瘟疫而亡。我估摸着應該是你那個父親不仁,不願認你這個兒子,所以你來京城這麼久了也沒人打聽。”
他到底年紀小,藏不住什麼,表情很是慌張,江杳年知道自己猜的差不多,她收了笑意,“我們能給你一個容身之處,但你總該坦誠一些吧,知根知底、彼此信任,這關系才能更長久不是?”
白逢景垂着頭不敢看她的眼睛,手指不住地搓撚這衣擺,江杳年沒催他,氣定神閑的喝茶。
江懷硯和洛雲歸也沒說話,一時間院子裡寂然無聲。
白逢景的手指快把衣服搓爛了,坐立不安的焦灼了許久,才道:“我父親是賀琦。”
這個江杳年早就猜到了,隻不過在等他自己坦白。和旁邊兩人對了一下眼神,江杳年又問:“那你們母子為何要離開刺史府?”
提到過去的日子,白逢景擡頭,眼裡蓄滿了淚水。
他的母親白元香是個孤女,十幾歲時進刺史府做了丫鬟,後面因為出落的好看又做了賀琦的妾室,但處境也沒有多好,經常被其他的姨娘們嘲諷打壓。
後面拼死生了賀逢景,稍微能好一些,但賀琦子嗣衆多,也不怎麼關注他們娘倆,賀逢景最初的七年日日受着他人白眼,他也不喜歡這個整日花天酒地的爹,父子感情淡薄,幾乎沒有。
白元香在刺史府多年為奴為婢,但她卻是個極其善良有傲骨的人,去年沅川發洪災,賀琦要帶着整個府上的人遷到上遊,白元香問他,天災降臨,百姓的日子水深火熱,一州刺史卻跑了,你這般不作為,擔得起這個這個名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