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有點突兀的問題。
其實,江淺大概能猜得到,按照自己那個所謂男朋友的性格,動辄深情買醉,連夜對别人倒苦水說自己女朋友是如何冷暴力,無論怎樣她都無動于衷……
諸如此類的行為,林與馳做得出來。
當然,說的确實是事實。
但江淺隻覺得,眼前男人看起來并不像個愛管閑事的。
還是說,人不可貌像?
第一次正式面對面,單刀直入,就迫不及待想為自己朋友讨個公道?
江淺緩緩擡眸,身後漸漸貼上椅背,雙腿交疊,在未散盡的煙霧裡沉默。
她并不想回答。
兩人視線在鏡中重疊,定格交彙,誰都沒先移開。
一秒,兩秒……
江淺以為他的沉默是對這個問題的執着,今天決意要給林與馳撐到底。
沒等到她妥協開口,兀然,靜谧的氛圍被一陣匆匆下樓聲打斷,視線不由自主偏移。
本着聊勝于無的觀念,Yoko在上面匆忙打了個包,禮盒外的緞帶是歪的。
雙手捧着盒,她下來時沒意識到兩人之間的暗湧氣氛,開口道:“勞煩您等了這麼久,這件禮服祈甯小姐一定喜歡。”
“下次您說一聲,我可以送到老宅,也沒幾步路。”Yoko笑着,沒直接把禮盒塞給紀祈川,“我送送您。”
“不用。”紀祈川主動擡手,示意Yoko把裙子給他。
Yoko始終挂着假笑,把禮盒遞給他,“那您慢走。”
沉穩有規律的腳步聲沒存續太久,踏入夕陽餘晖暖光前一秒,紀祈川緩緩回眸。
他單手拎着禮盒,暖光成為修長身影的背景闆,紀祈川突然喊她的名字,“江淺。”
當事人側目,盤發上的簪子吊墜輕晃,冰涼的玉珠觸碰溫熱的耳廓。
很久才停止晃動。
江淺聽見他說,“待會見了。”
良久,等門邊風鈴漸漸穩定,身後的Yoko立馬收起職業假笑,像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
他這話……
難道是過會想繼續為林與馳做主?
Yoko對着鏡子,邊看江淺的臉邊思索自己剛才進行到哪一步了,“抱歉啊,久等了。”
意識到她要繼續,江淺聞聲,回神正坐,“沒事。”
作為打工人,Yoko隻覺得人生處處是祖宗,她送走一個,這兒還有一個。
所幸,江淺看着比那位好相處,資本家大概總能給人一種随時随地炒員工鱿魚的壓迫感,她不敢怠慢。
臨近收工,Yoko背對着江淺,在化妝袋裡找新的散粉刷。
沉默半晌,江淺一直在思考男人臨了那句話,決定無論深淺,得先問問。
至少,要能把人和名字對上号。
可眼下,就Yoko一個人。
盯着她的背影,江淺尋了個話題切入口,“剛才那是?”
Yoko先是被問得愣了一秒,明白江淺的意思後,她拿着刷子轉身,有點錯愕道:“你們不認識啊?”
江淺緩緩搖頭。
Yoko在心裡“啊”了聲,想這都什麼事。
其實江淺和紀祈川沒見過也算正常,雖說這圈子不大,可估計也有挺多人不知道江少珩還有個漂亮侄女,隻是剛剛紀祈川的話明顯不像這意思,試問誰會對着陌生人說待會見,這少爺肯定也不是吃飽了沒事幹的閑人。
作為局外人,Yoko想不通緣由,隻能又确認一遍:“真的不認識?”
這次江淺開口了,“真的。”
那這少爺套的什麼近乎?
思索了幾秒鐘,想着會不會是他得拜托江少珩辦點事。
也就這一種可能了。
想開後,她着手給江淺定妝,隻模棱兩可地說了個大概,“他是紀家老爺子的親孫子,這一輩裡排行老三,下面還有個妹妹,就是祈甯小姐。”
Yoko說,紀祈川是唯一一個選擇做生意的紀家人,再具體的,她也不清楚。
隻言片語中,江淺了然,所以她第一眼的感覺就是對的,然而紀祈川的不同,大概不單單是和那家酒吧的廉價氛圍格格不入,也多虧林與馳那幫朋友的襯托。
很顯然,他不是個單純的有錢人。
……
從工作室到老宅主樓,還有五分鐘車程。
前前後後近兩千畝的莊園設計,參照了蘇州水鄉古鎮的粉牆黛瓦,一進院門,撲面而來的中式複古格調。
蜿蜒不絕的河不見盡頭,涼亭石橋,幾步一個。
正值冬季,光秃秃的樹幹底下是一堆堆枯葉,就主樓後面綠萼貞正是迎上好時節。
車穩穩停在主樓外,大門敞開,圍牆外兩側供了石獅子,門檻做得很高。
等在外面的老管家連忙跑過來開車門,“您可算是回來了,老爺子剛才還問。”
冷風和暖氣交彙,紀祈川長腿一邁,随即,擡手示意助理來關門,“老爺子最近身體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時不時頭疼,昨個剛做了檢查,還是那些慢性病,按時吃藥就成,”老管家跟着紀祈川往主樓走,左顧右盼後,才出聲問:“哎,怎麼不見林家那位小少爺?”
身後助理快步跑過來,想着先幫那少爺拖一會,“他一會……”
紀祈川語氣淡淡,出聲打斷:“他來不了。”
話音剛落,紀祈川遞給助理一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