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女人名叫羅頌梅,大約40歲,具體年齡沒人敢問,八班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長着一張嚴肅冷厲的臉,約莫是因為不愛笑,臉上歲月的痕迹看着很輕。
她個子不高,常年靠高跟鞋撐場子,頭發總是看似随意地夾着或者盤起,但卻又讓人說不出随意來,總覺得每一根頭發絲都寫着一絲不苟。
羅頌梅跺了跺高跟鞋,悶悶的兩聲響後,她面容嚴肅帶着怒氣,垂眸睨視着講台下的學生們:
“期末考試成績已經出來了,最高分賀天一,第二許川。其他人等公布了自己去榜上看。着重說一下這個人——”
她擡手看都不看一眼地指着比她高出不止一個頭的翟清俊。
許川跟随着大家的視線朝着翟清俊看去,對方卻從衆多視線中一下就抓住了他,一秒對視,許川想起他和翟清俊已經将近一周沒說過話,又默不作聲地收回視線。
台上的少年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很高,許川記得他淨身高就有187,當然最矚目的不全是身高,他還長了一張格外帥氣的臉。
這張臉該怎麼形容?是很傳統意義上的帥,又有點匪氣,笑起來的時候看着有點壞。
遙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翟清俊誤以為他是欺負了女同學的小混混,上來就給了許川一腳,許川氣得簡直要冒煙。他氣極了就不說話,憤憤地看着翟清俊,兩人就這樣眼神互剛了好幾分鐘。
一直到有人跑過來告訴翟清俊,小混混已經抓住了,這位同學是無辜的。
那時翟清俊還沒長開,但已經初見端倪,他尴尬地撓着頭,嘿嘿地沖着許川笑。
當時那張略顯稚嫩的臉上,笑容痞氣中帶着些乖巧。
大概是因為這張臉——許川這個記仇的性子,氣居然莫名的當場就消了。
到現在,他不用看着翟清俊的臉也能清楚地記住他臉上的每一寸,記得從第一次見到現在的每一點細微的變化。
也不是想記,也沒刻意去記,就是看一眼,然後忘不掉。
許川思緒跑的太遠,台上翟清俊為“寫英語作文時睡着并把口水流到了答題卡上”而道歉時,他才收回一絲魂,嘴角勾起一點不明顯的笑意。
注意力集中,集中——
第一題選C。
下課後,許川不緊不慢地收拾着書包,同桌是個超級行動派,剛一打鈴人就飛走了。許川剛想借他椅子放一下要帶走的書,一個纖長有力的手就将他這些書全部托住。
手的主人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椅子上,帶着一身熟悉的味道。
“都一周了,你到底在生什麼氣?”翟清俊挪了挪,連帶着椅子一起面對着許川。
他另一隻手把許川的書包搶過來,将書一股腦裝進去。
唰——
原本許川要收拾十分鐘的書包就這樣被迫收拾好了。
許川空着手沒事做,伸手要去拿桌上的水。
翟清俊又搶先拿過來把瓶蓋擰開,水送到他手裡。
許川:“……”
“今天晚上去哪吃?”翟清俊好像絲毫不在意上一個問題沒得到答案,話題跳脫得好像他們已經和好,許川已經答應跟他去吃飯了似的。
他倆是經常一起吃飯,但最近因為許川沒來由的“冷暴力”,已經一周沒坐在一張飯桌上過了。
“徐雅茵來找過你。”許川回避了他的問題,把瓶蓋從翟清俊手裡搶過來,自己擰好。
翟清俊蒙了一下:“誰?”
“籃球場那個跟你加了微信的女孩。”許川說。
翟清俊表情還是有些茫然,“有我微信?那有事怎麼不微信找我啊,她找你了?”
許川也想過為什麼不微信聯系,但女孩子總是有儀式感的,也許這樣約人更正式?
他說:“嗯,托我給你帶話,周末想約你出去玩。”
教室裡已經沒剩幾個人了,許川站起來關上了身側的窗戶,拿起校服外套準備走。
翟清俊拎着他的書包跟上去,“那你答應沒?”
許川:“我怎麼答應?人家問的是你。”
翟清俊說:“關鍵我不知道她是誰,我怎麼跟一個不認識的女孩一起玩?”
看看,前腳加微信,後腳不認識。
翟清俊空有一副好皮囊,這些年也沒談成戀愛的原因就在這裡了。他好像先天有感情缺失一樣,不僅對待感情遲鈍到極點,還能精準搞砸每一段即将成功的戀愛!
許川解釋道:“就是紮馬尾,長得很漂亮,你很喜歡的那種。”
“我喜歡的?”
他們住的小區離學校不遠,路上翟清俊将許川的書包單肩背在自己身上,配合許川的步伐放慢腳步,慢悠悠地思考了一下這個“他喜歡的”究竟是什麼類型。
“我喜歡長的舒服的。”翟清俊突然說。
許川沒想到他又突然跳脫到更換了理想型,左右這麼慢吞吞地走也無聊,就搭腔:“哪種算長的舒服?”
此刻他在心裡想,徐雅茵算長的舒服,還很漂亮很明媚,應該也符合新标準。
他正低頭走,下巴突然被人捏住,整張臉被迫面對翟清俊,後者仔細端詳了一下他的臉——
然後滿意地笑了。
“對,就是長的像你這樣,就是長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