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少女順着甜膩的香味走近新娘,在新娘旁邊站定。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像看到了新娘勾了勾嘴角,仔細去看卻沒有見到那朱唇有一絲弧度。
良久,江雲疏緊揪着一顆心,緩緩擡起手,一點一點地緩緩探向新娘身旁香幾上的香爐。
在她的手指剛剛觸碰到香爐時,異變突生!
江雲疏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就見自己身處庭院之中,汩汩水聲在她頭頂響起。
江雲疏心一驚,擡頭望去。
隻見頭頂無形的屏障好似被戳開了一個無形破口,一道細小的水流自空中飛流直下。
很快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那道水流越來越壯實,不等江雲疏思考就已經形成驚濤駭浪席卷整個院落。
仿佛隻是一個眨眼間,刺骨寒意襲卷了她整個人。
江雲疏被水流帶着晃暈了頭,好在她及時屏住呼吸,待水流平緩,就撲騰着向上遊去。
空蕩蕩的寂靜的冰冷池水中,江雲疏根本不知道自己離水面還有多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成功向上遊去——
她快要憋不住氣了!
她忍着眼中酸痛睜開雙眼,想要看看自己離水面還有多遠,卻撞見了一張微笑的面容,她吓了一跳,忘了屏氣,平靜的池水一下子變得洶湧,直灌她口鼻。
她下意識一口一口吞咽着,卻沒有一點空氣。
她劇烈地掙紮起來,整個人卻是無濟于事地下沉着,透過扭曲的池水,她望向上方那道靓麗的白衣身影……
寒冷的,溫暖的,寒冷的,溫暖的……
“噗——”
暖暖的陽光灑在江雲疏身上,驅散了寒氣,風一吹,她又止不住地發抖。
江雲疏一下子吸了一大口氣,被嗆得一聲接一聲地急促咳嗽起來,咳出酸水。
她撲倒在滿是大小不一鵝軟石的地面。
吞咽一聲,她這才感到耳邊清明,傳來吵吵鬧鬧的人聲。
她擡頭環顧四周,看到了不遠處匍伏着一衆衣着靓麗的宮人,其中幾個男女的衣服還在滴着水,他們顫抖着卻沒一個敢有多餘的動作,隻是不斷朝着自己的方法磕頭。
江雲疏愣了一下,回首看向湖面,正巧看到平靜的湖面泛起漣漪,幾個人相互拉扯幫扶着破水而出,然後一樣是匍伏在岸邊。
愣神間,她突然感到脖子一緊——
身後有人!!!
她反應不及,身後那人一手勾着她的後衣領,将她提了起來。
她看到了近處的宮人,稍遠處林苑角落的繁花綠柳,還有更遠處紅牆黃瓦的巍峨皇宮——她被提溜着轉了半圈,對上了一個步履匆匆而來的白衣少年。
翻飛的袖口、衣擺上用金線繡着祥雲花鳥,暗顯奢華,少年像傳說中的神鳥撲扇着白羽翅翩翩而來。
明媚的陽光下,他飛揚的發絲染上金黃,讓人見之難……
“哕……”
江雲疏被這麼拎着一轉,胃裡翻湧,對着那意氣風發的少年,張嘴就是吐了一地酸水。
那少年見狀,硬生生止住了步伐,那張漂亮精緻的臉上不可遏制地眼角抽搐,方要出口的話在嘴裡繞了一圈又一圈。
他在原地停了一瞬,然後擡腳繞到江雲疏身後,從紫衣少年手中接過她的後衣領提了起來,拎到一旁幹淨的地上放下,給她披了件外袍。
紫衣少年形貌昳麗,哈哈一笑,“你妹妹,你嫌棄什麼?”
啊?
江雲疏聞言恍然,這是江景漸啊!
她記得,江景鸢的胞兄是江景漸——大淵王朝的亡國之君,被後世稱為“暴虐之主”的江景漸。
江雲疏好奇地擡頭看向白衣少年,正巧那少年也看了過來。
少年沒想到江雲疏會看過來,雖然胞妹是一直是跟着他生活的,但她從小就冷着一張稚嫩的臉,對什麼都平平淡淡,十一年裡就連和他也是非必要不說話,這忽然一下對視了還把他吓一跳。
江景漸心虛地移開視線,轉而瞪了一眼紫衣少年:“我是讓你别拎着她,讓她緩緩!”
說完他又趕忙轉移話題:“江景縱你又是在做什麼?這麼多人跪着做什麼?”
“為了我們家小鸢啊。我就喊個人下水,一個個都不樂意,我隻好一個個踢下去了喽。”江景縱歪着腦袋,一手勾着腰封上挂着的玉佩和流蘇随意地抛着,滿不在乎地道,“行了,現在人也救上了,這些宮人賞點東西就走吧。”
“行,謝了。”早已習慣這人作風的江景漸點點頭,朝一旁的宮人交代了一聲,自己扶起江雲疏就回宮。
清風拂面,江雲疏眨着眼,擡手遮了遮刺目陽光,望見了遠處的巍峨建築群——
後世記載的血流成河,現在還隻是一片歲月靜好啊。
暗流湧動又如何?
悲涼的故事會被遺忘,溫熱的血液終會冷卻。
無人在意,無人在意……
從古至今乃至将來的故事裡,沒有勝利者,隻有華美的皇宮亘古不變地矗立在陽光下盡顯神聖。
江雲疏被陽光刺得眼中一痛。
她啊……從此刻起就是大淵王朝的江景鸢了。
而江雲疏,從前往後都不存在。
隻有她自己,記得自己最初的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