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鸢本以為接下來幾日都可以無所事事地好好休養。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回宮第三天的清晨,江景鸢又被宮女喊醒後捯饬一番推出了殿外。殿外候着一人,面容平平無奇到轉眼就忘,氣息也十分隐蔽,江景鸢覺得若不是他就走到自己面前站住,她都不見得能發現他。
這是誰?宮中的人嗎?
江景鸢不動聲色地在原地駐足,沒有說話,沒有任何表示地目視前方,看着他。
良久良久,兩人大眼瞪小眼,相視無言。
“有點好笑,他站在這裡又不說話的是在做什麼……當門神嗎?”江景鸢默默地吐槽起來。
而她面前的人,神色也漸漸變得古怪起來,心說:“這小孩是不是有點傻,遇到這種事,換個人都會出聲詢問或者繞開就走吧?她倒好,就這樣站在這裡一動不動……”
江景鸢沒動,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這個人明擺着就是來尋她的,她走了也會被攔下,更何況她又沒有地方要去,站在哪兒不是站?
再說,她其實也蠻好奇這人能這樣一聲不吭地站在原地多久。
清晨的寒風從兩人身旁吹過,一旋兒一旋兒,肆意地卷起落花又輕巧地放下。最終還是站在江景鸢面前的灰衣中年人率先敗下陣來,他眼角一抽,随後努力撐起一個大大的笑容,開口說道:“景鸢殿下,臣奉皇後娘娘之命來教您習武。”
這句話完,他刻意頓了頓,見對方始終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沒有回應,他的眼角跟嘴角又是遏制不住地齊齊一抽。
他心中頓時萬馬奔騰而過,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最終還是硬生生咽下了,他提起一個微笑着繼續說道:“接下來每日卯時,臣都會來帶您練武,若有事不能來,您遣人來知會一聲就是了。”
良久——
他面上的微笑維持不住般地變成了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古怪表情,整個人瞬間蔫了下來,轉過身去:“我們現在就走吧。”
哦,原來如此……
江景鸢了然,擡腳跟着走了上去。邊走,她邊在思考着内心随即湧起的困惑:
這是怕她一不小心死了,浪費機緣,所以容後才找了個武師傅教她?容後出手就是一堆高級法器,真的會這麼在意她嘴裡說的機緣嗎?
她心中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古怪感。
先前也是,平白無故給了那麼多稀罕的高品級法器……
其實她前天去找容後前就想過了,若是像江景漸那樣對親情有期待的人見到了容後,怕是雙方都很頭疼。但若是以兩個單獨的人的态度在平靜地對話,才是最好也最舒适的方式——
所以,在這種無緣無故的情況下,一方對另一方付出超出尋常的好是為了什麼?
就算是站在同一個陣營,正常來講,也是要她先展示了實力并且有所貢獻後,才會給她相應的資源。
容後的一番舉動根本說不通……
等等……
江景鸢看着前方的灰衣背影,心中一凜。
——也可能是預支的,容後或許是想在将來讓她做些什麼事。
很意外,江景鸢心中忽然輕松了。
她不懂自己有什麼東西可以被對方瞧上,但再不安也隻能接受,因為容後給予的都是現在的她迫切需要的,她拒絕不了。
拒絕不了,那就借此機會盡快提升實力。
“就在這裡好了。”
前方的人突然停下腳步,他經過這麼一走,心情好像又重新明朗起來了,回頭笑得呲着大牙,說道。
後方的少女跟着駐足停在鱗次栉比的華美宮殿之間,眼眸無波無瀾,實則她的腦海裡已經晃晃悠悠地浮起一個大大的“?”
江景鸢:“……?”認真的嗎?
沒有在對方臉上得到想象中的反應,等了許久,武師傅臉上燦爛的笑容也漸漸化作了一抹尴尬,他斂了笑,木着一張臉死氣沉沉地解釋道:
“臣擅長隐匿潛藏和各種暗器——當然了,正面交戰的實力也是有的。學我的這些獨門武功,在此處最為合适……”
他越說,臉上的神情就越來越無助和絕望,直至後來,他整個人都像是要褪去一切色彩化為灰白的石雕,呆滞地站在原地望天。
“一個人的獨角戲……”他眼中忽然蓄淚,來之前他的确被告知了江景鸢的習性和接下來的培養方案,但真的站到了這裡,他還是無助地覺得自己這麼開朗的一個人不應該來面對一聲不吭的江景鸢,“一個人的獨角戲,台下還有一個看客。”
他緩緩合上了眼睛,眼簾遮住了眼中的淚水,硬生生忍回去了。
而站在一旁看着的江景鸢:“……”
江景鸢不動聲色地垂眼,被睫羽掩蓋的眼眸中飛快閃過一抹淺淺的笑意,倏然而逝。
——若是對方偏要将自己的想象生搬硬套到她身上,她也會做好準備,準備好看到對方沒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回應時不自覺流露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