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吃不出來馄饨裡的怪味嗎……？

柳驚語面色沒有多少驚訝，隻是轉回腦袋，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勺子裡的半個馄饨。馄饨的肉餡很白，白得仿佛要與馄饨皮分不出你我一般，看不出區别，隻是不知道是否是光線的緣故，這白中隐隐透着綠光。

柳驚語将勺子裡的馄饨湊近鼻尖，嗅了嗅，沒有馊臭味也沒有肉味。

她放下羹勺，白瓷勺帶着半個馄饨浸入表面浮着一團一團的油點的湯水裡，她沒有多說，眼神示意對面的素衣女子放下銅錢後，帶着人離開小攤。

“小姐，那個攤子裡的食物分明是馊掉的。”熱鬧的喧嘩聲中，旁邊的女子湊近少女的耳邊低聲說道。

其餘四人齊齊點頭。

或許柳驚語吃到了隻會知道不對勁，并不能準确地判斷出這是什麼情況。但她們幾個懂啊，這就是馊了許久的食材煮出來的味道。

柳驚語點點頭。

她帶着人順着擁擠的人流往前，途徑一處小攤時停了下來，出聲要了六碗面，然後面色平靜地帶着五人在桌邊坐下。

“哎呦，你們也是來參加我們這兒的慶典啊？”攤主是一個看着就很有福氣的中年女子，她圓潤潤的臉上綻放開大大的笑容，将面端上來時，随口說，“哈哈，我們這裡啊，平常時候都見不到外來的人，也就慶典的時候來了好多外來人——若不是這時候還能見到陌生人，我都要懷疑我們這裡是不是與世隔絕了呢哈哈！”

柳驚語聽着，臉上配合地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問道：“欸？那姨你給我講講呗，咱們這兒的‘山貓’是不是很厲害啊？不然怎麼能成為守護神啊？”

“哈哈，就知道你們外來的人喜歡聽這個。”中年女人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襯着她整個人滿是喜氣，“哎呦，這我可要給你們好好說說了。從前都是我聽别人在說，這回也是讓我說上一說了！”

她清了清嗓子，臉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雙手交疊握在腹部前，說道：“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

“傳說中的某一天夜裡，城中的一個有着十多年經驗的老獵戶在睡夢中得到了‘山貓’的啟示，次日天一亮就急急忙忙地從床上摔了下來，顧不得妻子的驚呼，甚至沒有換衣穿鞋，就慌慌張張地跑出了城……

“城中的其他人看着都傻眼了，因為這個老獵戶自诩聰慧，又驕傲自滿得很，偏偏要和别的獵戶反着來，每次都非要等着日上三竿了才磨磨唧唧地出門去打獵。所以他這一天反常的舉動很快就随着妻子的大呼小叫而在半個時辰内傳遍整座城……幾乎是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等着他回來。

“很快的，僅僅一個時辰，他就從城外跑了回來。衆人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想要問清楚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置若罔聞，隻是滿臉激動地跪在地上，朝天磕頭，磕得滿頭是血。

“衆人都被他給吓壞了，推搡着遠離了他。但是……”

中年女人的笑容逐漸變得神秘，笑眯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一桌人。

她的講述并不精彩，可以看得出來确實是沒有什麼經驗，但柳驚語幾人還是很捧場地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但是什麼？”

“姨啊，快快講來我們聽聽啊！但是什麼呀？聽得我心裡像有蟲子在爬呀！”

“對啊對啊，可别吊着我們胃口了！”

中年女人臉上的笑意愈發大了，一口白牙露了出來，她說：“好好好，我這就說啊，肯定讓你們聽個詳細又明白！”

“好好好！”

“姨你太好啦！”

桌前的幾人笑着鼓掌。

“哎呦，别急别急。你們吃面啊，你們吃，我說給你們聽啊。”中年女人擡手，手心向下，壓了壓，笑呵呵地說道。

柳驚語低頭嘗了一口面，不出所料，嘴裡一股又腥又酸的味道直沖腦門。

六個人擡起頭，不動聲色地相互看了一眼，然後誰都沒有再吃，隻是用筷子挑着面，豎起耳朵聽着旁邊中年女人說話：

“那些人都不知道那一天發生了什麼，太可惜了，他們就那樣迷迷糊糊地就度過了那值得紀念的一天！

“等到夜幕降臨，睡夢之中的整座城的人都見到了神迹！”

她說：“沒有人知道那一夜他們看到什麼，但從第二天起，全城的人都放下了活兒，專注地為‘山貓’築起神像——從此，‘山貓’就成為了我們這座城的守護神。”

中年女人咂咂嘴，臉上露出了明顯的惋惜神色，像是恨不得讓自己穿越到那一天，親自見證奇迹。

“怎麼就沒有記錄呢？怎麼就不記得了呢？怎麼就不記得了……”中年女人說着，語氣越來越像是在壓抑着某種惋惜到極緻而産生的痛苦，五官扭曲起來，雙手絞在一起，臉龐帶上了明顯的焦躁。

睫羽眨動，柳驚語忽然出聲打斷道：“姨啊，你覺得城西的那家客棧如何啊？”

“啊……”桌邊的中年女人神色愣了一下，被自己抓出血痕的雙手松開了，她面露茫然，不解地說，“客棧？我們城裡……沒有客棧啊。”

她補充道：“好像是從前有過，但是‘山貓’來到這裡後的某一天，全城裡的客棧都同時起了大火，燒死了好多人。自那以後，凡是想重建的，不管建了什麼，都會在完成後的第二天被大火燒盡。三兩次後，就沒有人敢靠近那些原本是客棧的地方了。”

聞言，坐在桌前的六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随後其中一人好笑地問道：“沒有客棧，那外來的人住在哪裡啊？”

“啊，對、對啊……那外來的人住在哪裡啊……？”中年女人的臉上滿是茫然，眼神空洞洞的，失神地呢喃起來，“住在哪裡啊，外來的人住在哪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