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殺了嗎?”
柳驚語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聽到旁邊的江景縱好奇地問道。
“沒有。”柳驚語笑了一下。
陽光愈來愈烈,襯得小亭内一片淡淡的冷色陰影。
江景縱聞言撇了撇嘴角,嘟囔道:“虛僞。”
柳驚語又笑了,此時她的笑容大氣明媚,整個人不再顯得柔弱,身周氣勢在不知不覺中攀升。
昏黃的高塔内。
聽到那清亮女聲所說的話語,柳驚語腦子嗡了一聲,這四日以來的無數回憶片段在腦海裡飛速閃過。
——她好像拼湊出了一個關于山城的故事。
山城的故事開始于一個獵人将獵到的山貓帶回城中。
那一天,獵戶高呼着讓家中的孩子來看他獵到的山貓,在他的記憶裡,這隻山貓就是一隻貓的模樣,隻不過從未見過,他就想着将貓帶回去送給孩子們玩。
他的大嗓門喊來了孩子們,也引得左鄰右舍好奇地出門來看這隻據說從未見過的山貓。獵人打開了麻袋,往麻袋裡一看,卻是瞬間吓得松開了手,整個人跌坐在地上,顫抖着。
在衆目睽睽之下,一道白花花的人影慢吞吞地從敞開的麻袋裡爬了出來,那道人影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來的驚恐目光,擡起了頭——
它有着人的身軀,脖子上卻詭異地安放着一顆長着毛茸茸的貓臉的腦袋,橙黃橙黃的占據了三分之一面龐的眼瞳看着面前癱坐在地的獵戶。
露在嘴唇之外的獠牙緊緊咬着一塊帶皮的鹿肉,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吼叫聲。那就像是硬生生用牙從鹿的身上撕下來的一塊肉,鮮血淋漓,鹿的血糊在了褐底黑紋的毛上,血腥與腐臭霎時從它的身上彌漫開來,撲了衆人滿臉。
“啊啊啊啊啊啊!!!”
城中一隅瞬間爆發出了慘烈的尖叫聲,衆人尖叫着逃跑。
僅僅一炷香的功夫,獵戶帶來了一隻人身貓臉的怪物的事情就傳遍了滿城。一時間人心惶惶,幾乎是全城的人都惶恐地往城外逃竄。
惶恐在蔓延,衆人在城外望着城門不敢回。直到夜裡,城中響起了一聲聲的嚎哭聲,像貓在扯着嗓子嚎叫,又像是嬰孩在聲嘶力竭地哭泣——
所有人都瘋了。
他們謾罵又哭喊,在地上痛苦地扭動掙紮,或是拼了命将腦袋撞在粗糙的百年老樹的樹幹上——
這是神降下的懲罰啊!是山城在承受神的怒火——
生不能生,死不敢死。
城中的所有人,終日在惶恐不安。
終于——
不知道是誰的提議,恐懼到極緻的城中居民決定殺了這個突如其來的“神罰”。
他們恐懼又憤怒地進了城,在獵戶家的門前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山貓”,柴刀和大斧“乒乒乓乓”地砍在“山貓”的身上。
但最後,衆人更加恐慌了——
殺不死!
衆人生出了退縮的念頭,但很快就被打消了——殺不死,那就困住它!
将“山貓”綁到了原本祭神的高塔,用鐵黑的長釘死死釘住它的四肢,居民拿着長釘對準了“山貓”的頭顱,心中憤恨中帶着對自身的悲傷:
神啊,不過如此。
平白無故降罪我等——
鐵黑的長釘沒入“山貓”的頭顱。
“山貓”不掙紮了,不動了。
人們顫抖着手去探它的鼻息,卻看到了“山貓”的一雙貓眼中的瞳孔豎成兩條,如同蛇瞳。同時,濕熱的氣流噴在人的手指上。
人們無一例外,吓得屁滾尿流地逃走了,再不敢靠近高塔。
夜裡,城中居民飽受夢境苦楚,白日裡又戰戰兢兢……不出三日,全城居民在無知無覺中暴斃身亡。
但詭異的是,他們還有意識,甚至可以觸物繼續生活在山城之中。他們意識到了,這是“山貓”的作用。
但很快,他們發現自己的記憶在消退,也不再會有夢境了——
也是,鬼魂怎麼會有夢境呢?
“山貓”食夢,沒有夢境,“山貓”就會陷入沉睡。半年醒來一次,這一次“山貓”必須食夢。
很快,城中來了很多外來者,“山貓”醒了,飽餐一頓。
但山城中的居民開始擔憂了——
“山貓”會不會藏在外來者的夢境裡離開?!“山貓”的靈魂離開了,城中隻留下了如同死屍的人身貓臉的身軀,那他們這些人還能活着嗎?
居民們惴惴不安中,決心将外來者留下來,于是放火燒了城中所有客棧,燒死了外來者。
閉城,放火……這可以解決掉無數普通人,但對于修士來說,這不過是一張符箓的事情。
終于,城中居民不知從何處學來了各種法術。
夜裡,客棧内熟睡的外來者的夢境裡,“山貓”在悄無聲息地食夢。而夜裡在外參加慶典的外來者陷入居民的幻術,現實的軀體在麻木地跟着居民舉行詭異的同化儀式,逐漸轉變向城中居民。
百年來,進入山城的外來者的下場無一例外地身亡。
五日,隻要五日——
外來者不是被“山貓”食夢後暴斃成為遊魂再變成城中居民,就是思維逐漸呆滞,渾渾噩噩地變成城中居民,最後徹底變成遊魂。
“怎麼樣?很簡單吧?殺了這裡的遊魂,你們就可以直接離開山城。”
“這可比殺了‘山貓’簡單多了。”
高塔中的灰白石門前,那道戲谑的女聲再度響起。
柳驚語回神,轉動着眼眸看着前方的無數人。
“這……這怎麼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