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有一衆人從遠處走來,為首的女人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之前的樂閣笑,轉眼又看到了縮在天水池邊瑟瑟發抖的少女,面色一變,不可置信地喊道:“小鸢?!!”
她匆匆忙忙地跑上去抱住江景鸢将她扶起,焦急地連連問道:“小鸢?!冷不冷?快起來回殿裡去,别受寒了。”
江景鸢順着她的力道起身,踉跄兩步,非常自然地從她懷裡一溜煙兒逃了出去。
謝初婉毫無察覺,牽起她的手,扭頭看向冷着臉站在不遠處、始終沒有表示的樂閣笑,氣得漲紅了臉,眼眸中隐隐蓄起淚水,憤怒地喊道:“你在做什麼?!這麼冷的天,你讓人圍在這裡做什麼?!也不知道給小鸢拿件鬥篷趕緊回去!”
樂閣笑擰着眉,面色不太好,抿着唇沒有說話,但她身後的人群已經散開讓出一條路。
“小鸢,快,我帶你回去。”謝初婉眼中含着淚花,焦急得手足無措半晌,她才想起什麼一般,牽着江景鸢往外走去。
江景鸢眼皮子一跳,不動聲色地抽回手。
她動作絲滑地擡手,以袖掩住下半張臉,雙眸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樂閣笑,或許是因為落水,她的聲音有些悶悶的:“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拜托樂妃查一查那個微笑的女人,皇宮裡是怎麼出現這樣奇怪的女人的,她還要殺我……竟然完全沒有一個人能察覺到異常,好奇怪哦……”
說着,江景鸢眨着泛紅的眼眸,渾身濕漉漉的,可憐又委屈的模樣,但她腳下步伐卻是飛速遠離了謝初婉和樂閣笑。
她身後的謝初婉愣愣地望着她,眼中含着的滿滿擔憂被茫然掩蓋了一瞬。
而一旁背對着江景鸢的樂閣笑卻是面色沉了下來,氣得漂亮的五官微微扭曲,死咬着牙關,硬生生忍下了大發雷霆的沖動。
江景鸢才不管這人心裡憋着有多少火氣,毫不避諱地走進兩側燈火通明的小道,路過江景漸的身旁時,江景漸頓了一下,轉身跟上了她,神色複雜。
“景鸢殿下……”
江景鸢走到人群最後,江景謙匆忙走來扶住了她,擔憂地問道:“殿下,冷不冷?我們快點回去吧?”
江景鸢頓了一瞬。
她回頭看向跟在身後的有些失魂落魄的江景漸,聲音平靜地交代道:“我不知道。風大了。”
然後她轉回頭朝江景謙一點頭,江景謙就扶着她快步小跑向遠方的宮殿群。
四周的人群無聲無息地飛速散開,唯有江景漸愣愣地停在原地,失神地望着夜色裡遠去的兩道身影,渾身發寒。
“我不知道今天會發生這種意外,所以才沒和你說。”
“風太大了,冷,我先走了。”
江景漸聽懂了她的未盡之言,他低下了頭,隐匿在暗處的眸心劇烈地顫抖起來。
幽藍的靜谧夜色下,池邊兩道相對而立的身影還未離開。樂閣笑沉着臉,看着面前雙眼通紅的謝初婉,語氣不善,顯然是被氣得不輕:“你明明知道,她……”
“那和小鸢有什麼關系?!”謝初婉眼中含着淚瞪着她,壓低聲音道。
語氣中是滿滿的嚴肅和警告意味。
樂閣笑頓時不再說話了,皺着眉别過頭去,冷哼一聲,也不知道是同意不同意。
…………
水汽氤氲,暖香陣陣,墨發或散或聚地飄散在水面上,江景鸢整個人泡在暖暖的水池中,眼眸幽暗。
在從池底法器殺境裡見到從前許卿臨研究長生成仙之法、在從許卿臨那裡得知先前見到的那個人身上也帶有血玺的氣息之後,她就有些控制不住的瘋狂。
江景鸢覺得她冷靜下來之後可能會後悔、會愧疚,但她現在瘋狂得控制不住将身邊能利用的一切人事物都統統利用上。
江景漸……
江景鸢垂下眼眸。
江景漸呢,說他眦睚必報是真的,說他好哄也是真的。
就像如果江景鸢真的落水早夭,江景漸就算當下報不了這個仇,但隻要忍到他有那個能力報仇時必定會将牽扯到這件事的所有人都千刀萬剮……但江景鸢沒事,最少看着沒事,所以江景漸隻是小小教訓了那些人一番就過去了。
而江景鸢今夜的所為就是在告訴江景漸——
她受到傷害了。
她在提醒江景漸,提醒他今時不同往日。她在逼他往前走,而他會走向何方,她也不知……
被三兩個宮女打包裹緊毛絨鬥篷,江景鸢走回主殿,慢吞吞地窩上軟榻。
“啾啾!”
長尾一抖,白腹黑背的小圓鳥蹦蹦跳跳地落在她的手心上。
小圓鳥腦袋一歪,圓圓的黑溜溜的眼睛看了看江景鸢,然後低頭啄了兩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