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着腳尖前的那顆熟悉的頭顱,瞪大了眼睛,張開嘴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霖國領将頭顱在此!!”平江侯一把大刀揮掃前方一片人影,他大吼道,“将士們,殺了這群百般侵擾我朝邊境的宵小鼠輩!
“将士們,用這些人的頭顱和鮮血祭奠我大淵無數英魂!!!”
猩紅和黑暗交織的沙場之上,整齊劃一地響起了一道震天動地的嘶吼聲——
“殺!!!”
淵國皇城的華美大殿之内。
衆人怔怔地望着高處那道血紅色的影子——
癡狂?貪婪?畏懼?
都沒有。
所有人都心中都隻有一個念頭:“血玺……”
江景鸢也仰着腦袋,定定地看着血玺,搭在膝上的雙手一點一點攥緊成拳,指甲深陷進手心,雙手隐隐發顫。她被寬大袖子遮住的右手手臂上一陣刺痛,浮現出一道血紅勾勒的蜿蜒遊弋的身影。
從前哪怕是那麼那麼多的人這樣和她說,但她始終都是将信将疑,從來不敢完全将希望放在這傳說中的血玺身上……
直到此時此刻,直到她親眼見到血玺的這一刻,她才真正地确定了——
血玺能救她。
血玺真的能救她!
一顆心“砰砰砰”地在耳邊急速跳動,江景鸢心頭火熱,激動得連呼吸都不自覺驟然止息了,但她面上卻不敢露出一絲熾熱,隻是神色愣怔地望着高處仿佛星辰鑲嵌在金色長河中的那道血紅影子,仿佛被震撼得回不過神。
良久,殿内衆人才像是猛然回神,朝着上首的老皇帝狀似虔誠地跪拜了下去。
被身周幾人隐蔽地攙扶着的郭老将軍激動得渾身顫抖,雙目不禁留下兩行熱淚,嘴唇翕動,半晌才顫聲喃喃道:“此乃……我淵國之大幸也……”
“陛下仁慈——天佑我大淵千萬子民——”
“天佑我大淵——”
一衆朝臣又朝着上首的老皇帝深深地再度跪拜了下去,虔誠感動又狀似自豪,歌頌不已。
磅礴的血腥氣如積雲般密布在宮殿之中,忽然,上首的老皇帝緩緩地擡起手一揮,大殿中的衆人頓時感覺腰杆子上陡然一輕,那道可怖又令無數人垂涎欲滴的氣息在頃刻間消失不見。
老皇帝的嘴巴緩慢地一張一合,沙啞着嗓音說道:
“夜宴,繼續。”
衆人頓時齊齊低眉順眼地站起,彎着腰,無聲地退回席位。
江景鸢跟着衆人落座,擡起頭,視線往前卻無意間撞見宮殿角落的那朱紅柱子上倚靠着一道身影。
“!!!”
江景鸢的心猛地一疾跳,面上無波無瀾,隻是漆黑的瞳孔驟然微微一縮。
她想要轉頭去看身旁人的神色,可視線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黏在了那道人影身上一般,轉不過腦袋,她隻是久久地盯着那個方向,整個人一動不動地僵着。
朱紅的高大柱子旁,那道颀長的人影渾身罩在一件用着銀線繡着繁複圖紋的精緻大氣黑鬥篷之中,看不見樣貌。
當江景鸢微微顫抖的視線投在他身上之時,他也不疾不徐地擡起頭,鬥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僅露出的白皙下半張臉上,他朝着江景鸢緩緩勾了勾嘴角,擡起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晃了晃,像是無聲地打了個招呼。
“?!!”
江景鸢……江景鸢腦子裡“嗡”的一片空白。
她想起了從前容後在最後時刻交代她的一句話,本來在方才見到血玺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懷疑都已經忘卻了大半,可現在……
“景鸢殿下?景鸢殿下……?”
耳邊逐漸響起由遠至近的輕喚聲,江景鸢猛地回神,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将視線放在面前的桌上不知多久。
思緒和記憶回籠,江景鸢擡頭,再去看向宮殿角落的那根朱紅的圓柱,卻見那圓柱旁并未有那道黑鬥篷身影,毫不意外,但她的一顆心還是不禁緩緩滑落到谷底。
她垂下了頭,搭在膝上的雙手十指緩緩蜷縮進手心,規整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的軟肉裡——
“尋道人”!
血玺……
在“尋道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