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看似說得模糊，但江景鸢明白，再問也問不出更多了。她能從秦歌絕和秦九煙的話語中見微知著延伸分析出更多，但最多，也就隻到這裡了，再深層的事情要麼是她們刻意隐瞞要麼是她們也不知道。

而現在，她也就隻能憑借着一點線索來做決定——

答應，還是不答應？

出海她本來就決定要出海，可那未知的結界……江景鸢有些猶豫。

頓了頓，她心中又有所了然。

除非她放棄去仙山或者放棄梅花袖箭，不然，她帶着梅花袖箭去仙山，就必定會進入那個結界。

“結界……”江景鸢心猛地漏了一拍又疾速跳動起來，心想，“既然需要梅花袖箭，既然秦歌絕和秦九煙都無法進入，那麼是不是說明……當年的翊王和從前的桓帝都沒有進入過那個結界之内？”

“不，不對。”江景鸢下一瞬就在心裡否定了，“那個結界并不知道是何時形成的，可能是幾百幾千年前就有，也可能隻是近幾十年才出現……二十年前的翊王或許沒有進入過結界之内，但三百年前的桓帝就說不好了……

“這麼一想，倒是也很合理。或許仙山的核心秘密就在那結界之中。桓帝曾看到過結界内的核心秘密，所以才會在回來後閉關多年。

“而翊王沒有進入結界，所以回來後參與了與南烏、西逾的戰争并戰死，老皇帝更是一直都也沒有表現出閉關的意思，就是尋求長生之法也是在後來幾年才興起的心思——甚至，尋求長生之法，也不一定真的是老皇帝自己的意思……”

看來……這一趟，她是非去不可了。

江景鸢心中有了決斷，面上卻是抿抿嘴，仍舊像是隐隐有幾分猶疑的樣子，問道：“不需要我拿到什麼？”

秦歌絕點點頭，坦然地說道：“沒錯。我們不知道結界之内是什麼樣子，但我可以明确地說，定然是危機四伏的，所以你隻要拼盡全力地從結界裡走出來就可以了。”

這個交易的雙方條件是不是有些不對等啊……雖然很感謝秦歌絕沒有在危險程度上哄騙她，但江景鸢還是忍不住沉默了一瞬，看着前方的溫婉女子，張了張嘴。

“法器我修，材料我也出。”秦歌絕顯然是看出來了江景鸢的意思，說道，“我和秦九煙各欠你一個人情。”

頓了頓，秦歌絕神色認真地說道：“你也知道的。這件事雖然是我和秦九煙提出的交易内容，但隻要你能從那個結界裡走出來，受益最大的還是你。”

這倒也确實……秦歌絕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江景鸢臉上殘留的猶疑之色也瞬間退去。

她輕輕點頭，看着前方秦歌絕，清泠泠的嗓音不疾不徐說道：“我可以去，但有些事情，我想知道。”

“你說。”秦歌絕颔首。

江景鸢問道：“進入結界的條件是什麼？”

秦歌絕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答道：“梅花袖箭，還有……沒有樂氏、趙氏血脈。”

江景鸢沉默了，片刻後，她才瞅着面前的女子道：“你們怎麼知道我沒有？”

江景鸢沒了解過這些，但要是說從前江氏、容氏的祖上沒有和樂氏、趙氏通婚過，怎麼想都沒可能啊……

“梅花袖箭認得。”旁邊響起秦九煙清冷中帶着些許懶懶散散的聲音，“這項條件并沒有那麼苛刻。”

江景鸢懂了，難怪四年前白晝山上秦九煙說什麼要等有緣人，确實啊……這種苛刻的條件，也隻能随緣等着了。

“仙山一行，你們會去嗎？”江景鸢又問。

秦歌絕溫柔笑着說道：“會去。”

江景鸢安靜了一瞬，漆黑的眼眸盯着前方的女子，終是問道：“我離開結界後，仙山會發生什麼？”

這一次，秦歌絕和秦九煙沒有當即回答。

瑤台仙境中雲霧徐徐缭繞，天高水闊，三五成群的仙鶴悠然自得地飛過水面，沾花惹草，銜着遊魚飛落在水邊……

窸窸窣窣，它們整理起羽毛。

“仙山……”

秦歌絕開口了，她臉上帶着溫婉柔和的笑，鎏金的眼眸不躲不避地看着那雙漆黑的眼眸，緩緩說道，“會消失。”

會消失？！

江景鸢心中一陣驚愕，随即想道：“消失……消失……她們想讓仙山消失？為什麼？”

大費周章隻為讓仙山消失？

“她們是和那仙山……”江景鸢猛地打斷自己的思緒。

哪怕遮掩得再好，她也不敢在這兩人面前想這些，她不敢保證秦歌絕和秦九煙絕對看不出來她的心思。

人啊，都是喜歡聰慧一點就通的人，但又深深忌憚着他們看得太明白——那太危險了。

人可以表現得性格強勢不屈，但絕不能貿然展現出自己的危險性。

江景鸢不動聲色地穩了穩心神，輕輕地搖搖頭，說道：“我沒有問題了。”

……才怪。

她的腦海中接二連三地冒出紛雜的念頭和疑問，哪裡可能沒有問題？但她不準備再問了。

能坐在一起相談至今的人，誰還能對誰完全陌生呢？

秦歌絕和秦九煙她們知道的，哪怕是謊話連篇或是隻有隻言片語的真言，她都能從其中提煉分析出有用的消息，積少成多，保不準她在什麼時候會突然串聯出一個與真相極度相近的故事……

所以，她們不會再說了。

如此這般，她再問也是無益。

秦歌絕溫和笑着點點頭，道：“合作愉快，兩個月後我們仙山之上再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