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着尚有段距離,就有小厮先行回王府報信,等謝兆的馬車到了,門前早早便有丫鬟候着。
“殿下,太妃讓您過去。”
謝兆将手爐遞給燕七,自己則越過丫鬟徑直往内院去。
丫鬟的笑容剛剛揚起又迅速收住,與燕七對視,後者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也急忙跟上。
“燕七哥,殿下今日像是心情不錯?”
燕七不以為然,“你怎麼看的?”
丫鬟緊緊跟着燕七的步伐,聲音低又不由自主加快,“說不好,就是個感覺。”
燕七将這一路匆匆回憶,仍沒半點殿下心情好的印象,但小茶感覺向來頗準,“好總比不好強。”
“也不知是因為什麼?”
燕七莫名瞧了她一眼,“高興還需理由?殿下若心情不好,咱們才該反思了。”
小茶笑容有些勉強,“還是燕七哥最明白殿下。”
燕七嘿嘿笑,“那是,我和殿下打小一塊長起來的,當然不一樣。”
說話間就到了内院,燕七不再往裡走,小茶則不再吭聲,低下眉眼匆匆進去,走到半路忽然想到什麼,腳下一轉,又往廚房去。
瑞太妃的卧房中,謝兆見過禮,“母親這麼晚還不休息?”
“你不也這麼晚才回?”
謝兆無奈,“兒子有公務。”
“什麼公務連散值了都不能回家?”
謝兆沒說,眼見她端起茶杯,出聲道:“母親這會還在喝茶?”
瑞太妃沒好氣望了眼旁邊站着的鄭嬷嬷,後者忙回話:“回殿下,這裡面不是茶,是安神的藥膳。”
謝兆從未夜半還在母親房中逗留過,所以對此并不知情。
鄭嬷嬷又說:“殿下有所不知,太妃近日睡得不好,平日夜裡卻有飲茶的習慣,奴婢便想了這個折中的法子。”
“什麼折中,明明是想讓我裝聾作啞而已。”瑞太妃笑嗔。
謝兆關切,“宮中禦醫可來瞧過?”
鄭嬷嬷要答,瑞太妃品茗一樣品着湯,告訴他,“來了,交代幾個藥膳方子給廚房。”
謝兆見她不願多說,便不再問,想要告退時,忽聽瑞太妃說:“今年的打春宴,司天監給瞧好了日子,就在五日後正月二十,帖子已經拟好,待明早天一亮就送出去。”
話過了謝兆的耳朵,卻不往他心裡去,聞言隻說:“打春宴母親每年都辦,自是手到擒來的。”
“你這孩子,非要我将話說得那樣直白?”
謝兆裝傻充愣,“母親難道還有什麼拐彎抹角的話沒講?”
“你……罷了罷了,快回去歇着吧。”
謝兆又陪着說了幾句才離開。
鄭嬷嬷目送人出門,眼底露出隐憂,遲疑一番,才張嘴道:“殿下他……”
“不妨事,”瑞太妃慢吞吞喝着滋補的湯水,輕聲說,“不管相看了誰,他到時候都會說一句‘全憑母親做主’。”
“殿下如此心性,隻怕到時候真有人嫁進來,也是……”話有些難聽,鄭嬷嬷說不出口。
“獨守空房?”瑞太妃與鄭嬷嬷自幼時便是主仆,二人間幾乎無話不說,自先瑞王過世,二人更成了府中相互的支撐,“小輩如何,全憑自己造化。宮裡那個之所以還容得下他,是因為府中還有我,如今我身子一日差過一日,再不早做打算,隻怕等我一走,他便是第一個要下去陪我的人!”
鄭嬷嬷聽得心登時一緊,張嘴想說些什麼,可卻深知主子不會無端危言聳聽,踟蹰一陣,她寬慰道:“殿下應早就心中有數,否則怎麼親王當得好好的,非要請旨去刑部呢!”
瑞太妃搖頭,卻不再開口。
鄭嬷嬷想起件事,“殿下眼下正值好年華,奴婢瞧着小茶似乎……是不是先讓她去殿下房中伺候着?殿下若習慣身邊有人知冷知熱,或許将來新婦進門,他便知道心疼人了?”
瑞太妃設想謝兆疼人的模樣,卻實在想不出,不禁無奈一笑。他雖繼承了父親的好氣質,卻是個外熱内冷的。
“小茶幾時來的府中?”
“去年,吳管家本是去牙行看些筋骨不錯的,買回來訓練一番做護院,見小茶可憐,便一并帶回了,”鄭嬷嬷觑着主子的臉色,心中盤算怕是自己說錯了話,“當時正好院中缺個奉茶丫鬟,奴婢就做主将她要了過來。”
瑞太妃垂眸,幾息後說:“待到天明後去給浣衣坊的榮公公遞個信,讓他來府中一趟。”
鄭嬷嬷一怔,旋即立刻明白,躬身道:“是。”
瑞太妃将剩的滋補湯水飲盡,偏頭看了鄭嬷嬷一眼,笑了,“你莫要想多,即便今日你不提,我也要找個時間将她處理。她的心思我瞧得明白,但殿下對她沒半點念頭,小丫頭雖翻不出這後院,但強行将人送進去,隻會讓他更加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