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嬷嬷點頭,“是奴婢想淺了。”
瑞太妃拍拍她的手,“不早了,你去休息。”
“奴婢先扶您進去。”
“我沒那麼困。”話這樣說,瑞太妃還是順着鄭嬷嬷的手站起身。
“太醫院那邊的結果還沒那麼糟,”鄭嬷嬷扶她往裡走,寬慰她,“您别怪奴婢多話,人嘛,全憑一口氣撐着,可若您自己先放棄,這不等于将刀直接遞到了旁人手中?”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明白的。”
謝兆院中向來清淨,院中除了幾個負責灑掃添茶的小厮,再就一位年長的嬷嬷,也是瑞太妃未出閣時身邊跟着的老人,平日隻負責些安排輪值的事,和謝兆輕易見不上面。
從母親房中出來,他帶着燕七徑自往自己院中去,未到近前,先聽見一陣交談聲,沒等他問,燕七快幾步跑了過去,見是小茶,不由心頭微惱,“大半夜你來這做什麼?”又看向她手裡端着的托盤,不耐煩,“趕緊走!”
小茶冒險來的,且這炖盅來之不易,怎會輕易放棄,她往燕七跟前走兩步,語氣中透着乞求,“燕七哥,殿下整日忙公務,身子骨定是吃不消的,這裡面都是上好溫補的食材……”
“殿下如何也輪不到你關心,”燕七擡手趕人,完全沒了先前見面時的耐心,低下聲音吼她,“趕緊走,否則待會殿下過來,你别想好過!”
“我……”小茶眼睛瞬間紅了,楚楚地望過去,“燕七哥……”
燕七不忍看,狠下心,“再不走休怪我動粗!”
小茶畏縮地望了眼燕七的手,她是見過他如何徒手捏斷一個不守規矩小厮的臂膀的,無措之際,忽地睃見謝兆慢吞吞往這邊來,她猶如見到了希望,直直朝着那邊跪爬過去,“殿下!”
燕七氣壞了,擡手就去捏小茶的脖子,卻不敢用力,沒成想一時恻隐竟教她掙脫開去。
“殿下!殿下開恩,求殿下就收了小茶吧,小茶隻想到臨風居盡心盡力伺候殿下,全無半點犯上想法,殿下明鑒,殿下……”說着便慌忙磕頭,幾下就滲了血。
燕七手臉色難看,追上去直接将她雙臂反剪至背後,“放肆!”
謝兆目不斜視,徑自回了院子,任由小茶在後面嘶聲乞求。
這廂的事不多會便傳到了正要去睡覺的鄭嬷嬷耳中——燕七讓人去送信,自己則躲在院門口。
鄭嬷嬷一路小跑過來,來時鬧劇已然收場,燕七直接将人敲暈,扔在了長廊的座椅上。
才剛有讓小茶進臨風居伺候的心思,半柱香的工夫都不到便出了事,鄭嬷嬷看着小茶臉上未及擦幹的淚痕,心中不由感歎瑞太妃的敏銳。
“把人送回去,告訴她明日不用上值,直接過去找我。”
謝兆喝了藥,咳嗽沒那麼頻繁,隻是鼻子依舊堵塞——他幼時落了舊疾,每年換季前後都要咳上一陣子,加之現在這個冷熱交替的天氣,一時不察又染上風寒,是以這段日子着實折騰,不過也已習以為常。簡單清理後他便躺下休息,本以為腦子裡雜念太多會難以入睡,不想才熄了蠟燭,他就眼皮沉沉。
薛千金竟趁機入了夢。
仍是那條漆黑的石闆路,馬車辘辘前行,這次他沒有隐在巷子中,而是打馬跟到了她的車旁。見她掀了簾子,車内有燭光映出,他垂眸直直望過去,看清了那張臉。
沒了帷帽的遮擋,她在朝他笑。
“知微……”
像耳語。
謝兆忽地仿佛被什麼擊中,眼前水波般蕩開,情景交換,周遭物體驟然放大,視野随之變窄,嗆人的煙霧讓他不斷咳嗽,有人從濃霧中匆忙跑出來,他提着燈,等人到近前方才看清,是個小小姑娘。
“兆兒哥哥……”
她哭得滿臉是淚,撲到他身前,緊緊箍住他雙腿,嘴巴張開,裡面都是血。
“兆兒哥哥,救他們,你救救他們……”
謝兆連連後退,卻不想燈翻人仰,雙腿卻仍未動分毫——
夜裡起了風,窗子不知何時被吹開,謝兆披衣起床,慢吞吞過去将窗子重新合攏。外間打盹的小厮猛地聽見動靜,急忙跑進來,“殿下?”
“泡壺茶來。”
小厮領命快速離開。
此刻寅時未過,謝兆卻睡意全無。
挨到卯正,他穿戴整齊,坐上馬車往刑部去。
派出去的暗衛早已等着,跟随謝兆進入書房,不待他問,便壓低了聲音彙報:“大人,屬下搜遍那對夫婦的住所,以及曾去過的地方,包括姜主事府中上下,都沒有您要的東西。”
“許仵作怎麼說?”
暗衛搖頭,“他二人腹中也未見。”
哪裡都找不到,不一定是被藏起來,謝兆想,還有可能是被兇手順走了。
“昨日跟去薛府的人,帶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