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川拖完左邊兩組，接着拖右邊那兩組，夏小吟這時候踩在凳子上擦窗戶。
天際橙色的夕陽還留了些炙熱，照在人身上好溫暖，有種青春濃烈的詩意。
陳川不覺停下手裡的活兒，望向窗邊慢動作擦拭的少女，看呆了。
夏小吟一個側頭，瞥見陳川凝視的眼神，有些驚愕。慌張之下失去平衡，一個沒留神差點摔下來。
陳川放下手裡的拖把，一個跨步過去及時接住了她，把尖叫中的夏小吟從椅子上抱下來。
教室裡就三個人，李笑然當然看到了。
夏小吟尴尬站定，陳川也有些局促，趕緊說話緩和：“行了，擦玻璃這活兒還是太危險了，我來擦吧，你就…..你就拖地。”
陳川說着把拖把給夏小吟。
李笑然沒說話，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把每桌的椅子從桌子上放下來。
第二天李笑然依舊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表現，但夏小吟明顯感覺到有什麼細微的不對勁彌漫在空氣中，搞得她有點不敢和李笑然說話，隻在上課的時候偷偷瞄對方好幾次。
第二節課後，照舊是課間操，兩人默契地下樓，一路上也沒講話，沉默着往操場的方向趕。
走到七班隊列，加入隊伍中排好，夏小吟排在李笑然後面，跟着廣播體操的播音指令機械式地扭動身體……
做完操，人頭攢動中各班離場，學生們四散而去，夏小吟被幾個女生擠了一下，堵在原地，和前面的李笑然隔了一撥人。
李笑然沒發現她掉在後面了，也沒回頭看她，自己就往前走了。
一陣風吹下零星的幾片黃葉，夏小吟的心也被吹得忐忑了。
又一陣風襲來，她隐約感覺有沙塵吹進了眼裡，猝不及防地，瞬間感到一陣刺痛和不适，一下看不到腳底下的路了。
她沒有繼續往前走，停下站在原地，使勁用手揉眼睛，想讓淚水把眼裡的東西帶出來，眼睛不停抖動着。
陳川本來走在夏小吟後面，這會兒跟上來了，看到她站着揉眼睛，忙上前問：“怎麼了？”
“剛那股風，沙子進眼睛了，揉不出來，混眼淚裡了。”
“别揉了，越揉越往眼睛裡鑽。”陳川制止她。
“那怎麼辦？等它自己出來？…..會出來嗎？我現在都睜不開眼，看不見了。”說着話，手還是往眼睛上揉着。
“走，到那邊去，我給你吹出來。”陳川拉着夏小吟到操場邊上，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呼吸變得平緩而有力，用手指小心按着她眼睛，嘴巴往她眼睛裡吹氣，問她：“出來了嗎？”
“沒有，還在裡面。”夏小吟郁悶地。
陳川再吹。
雖然兩人在角落裡，但這樣的舉動還是引起了好些女生的注意，頻頻往這邊投過來異樣的眼光，還當這兩人在搞暧昧呢。
“出來了，出來了。”夏小吟高興歡呼：“謝謝你啊，還是你有辦法。”
兩人一起回到教室，教室裡早就傳開了，說陳川和夏小吟暧昧，在操場上親密，誰知道是吹沙子還是接吻呢……
李笑然一上午也沒說話。中午放學的時候，陳川去廁所，她們倆在走廊等他一起去食堂。
夏小吟趁着這個機會，扯了扯趴在走廊欄杆往下看的李笑然衣服袖子，小聲說：“笑然，我，我和陳川沒什麼的，我對他，沒…..沒那意思。”
李笑然也沒擡頭，眼睛望向遠處，淡淡地回：“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黃緒，可班上誰不知道陳川喜歡你夏小吟呢。”
夏小吟還準備解釋，陳川從樓道右邊的廁所出來了，夏小吟沒再說什麼了。
三個人沿着走廊下了樓梯，一起往食堂的方向走，陽光透過樹葉灑在他們身上，形成斑駁陸離的光影。
一切看起來好像還和以前一樣。
他們來得晚，第一波吃飯的學生已經離場，食堂大廳空出了許多位置。
打飯的窗口也不用排隊了，他們打了紅燒排骨，韭黃肉絲和酸辣白菜，找了個寬敞的空位擺放好飯菜，坐下開吃。
夏小吟把那碗排骨挪到李笑然前面，知道她喜歡裡面的胡蘿蔔和土豆，她總說胡蘿蔔這樣做最好吃，很軟，經過長時間炖煮滿含肉香，土豆也很面。
李笑然一吃起東西，就什麼煩惱也沒了，臉上又露出了笑容，小酒窩深深的，甜甜的，又和夏小吟有說有笑了。
——
下午放學，三個人一起走出教室，剛下樓梯到二樓拐角的地方，就看到前面黃緒和鄭一純一起出了一樓，他們又講題來着。
夏小吟老遠就看到了他的側臉。
也不知道鄭一純哪來那麼多題需要黃緒給她講，不過也是，差生不會的多，問題多，也屬正常吧。
出了教學樓就看到周青走在前面，她走得很慢。
幾個從籃球場那邊過來的男生，拍着球嬉笑玩鬧着過來，朝周青這邊吹哨子。
黃緒仍然在給鄭一純講題，分不出神關注這一切，隻在經過周青身邊的時候朝她點頭打招呼，笑一笑。
周青腳步更慢了，落在黃緒和鄭一純後面，偶爾有男生調戲的口哨聲傳到她耳朵裡，她也沒有理睬，一個人神情蕭索的樣子。
夏小吟他們三人攆上了周青，叫了她好幾聲學姐，她才回過頭來，微笑着說了一句：“是你們啊。”
幾個人一起走到學校門口，周青說她要去那邊的公交站坐車，和夏小吟他們反方向，于是就和他們告别了，一個人溫溫吞吞過馬路。
車來車往，紅燈又綠燈，夏小吟看着周青的背影消失在夕陽裡，不覺也傷感起來。她想，大約，周青的心情，她部分能夠感同身受吧。畢竟，她們，愛着同一個少年。
黃緒和鄭一純的談話，漸漸聽不到了，他們已經走遠，也漸漸看不到了。
晚風陣陣，有痛楚在身體裡穿行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