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钺還是沒有删掉自己的角色,玩一款遊戲,養一個角色,就像是在養另一個自己,看着她從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的0級新手小白,到現在一身橙裝包裹滿滿當當的滿級殺手,就像是自己也經曆了一遍江湖裡的人生一樣。
打怪升級,摘花挖礦,接懸賞做任務,與NPC鬥智鬥值,各種各樣的任務各種各樣的人,那些經曆,怎麼舍得輕易丢掉呢?
起碼明钺舍不得,為了顧輕風的一句話,舍掉遊戲裡的一個角色,舍掉另一個自己,怎麼想都不劃算啊。
明钺從小就知道謊言總有被發現的一天,她小時候有一次實在餓得受不了,她偷了表弟房裡的零食,明明家裡沒有人看到,明明她把罪證都消滅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家裡人還是知道是她拿的,然後她就被外婆拿竹枝抽了整整一下午,抽得她整個人趴在地上,涕淚橫流,哽咽得話都說不順,連一開始得意洋洋的表弟都被吓得縮在舅媽身後。
明钺不停地道歉,不停地磕頭,可是那些都沒有用,明钺最後也不知道外婆是什麼時候停下來的,隻知道她再醒來時,一個人躺在小房間冰冷堅硬的水泥地面上,房間裡黑漆漆的,門被鎖了她出不去,她也不敢喊。
她忍着饑餓,聞着門外的飯菜香味,聽着一家人的笑語,内心難過極了,可是她沒有再哭了,就像是那個下午她眼淚已經流幹了一樣,明明很難過,可是再也哭不出來了。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星星從窗戶外溜了進來,替她舔背脊上的傷痕,明钺實在爬不起來,抱着星星沉沉睡了過去。
自那之後,明钺就知道謊言一定會有被拆穿的那天,所以她幾乎沒再撒過謊了,除了日月不語這件事。
一開始是不想說,她要怎麼說呢?她和顧輕風不熟,第一次見面她喊了哥哥可是哥哥反手殺了自己,之後,因為她恨顧輕風搶了媽媽,刻意殺了他,即使後來線上線下她和顧輕風的關系都緩和了,可是日月不語和明钺一直就是兩個人,她要怎麼說呢?
等到顧輕風将一半身家轉讓給她,她也終于完全信任顧輕風的時候,耿溪又忽然說自己喜歡日月不語,明钺沒法當着耿溪的面說這個事情,她不會處理這種感情的事情,她也不想讓三個人尴尬。
好不容易耿溪回家了,隻有她和顧輕風兩個人了,結果顧輕風又說了那一句話,明钺這下是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件事了。
這四五天裡,明钺和顧輕風兩個人都有些躲着彼此,即使他們自認為自己做得很隐蔽,但這一點就連剛到海島的葉家舅甥三人都看出來了。
葉晦一邊看着三個男人開槍射擊,一邊走到明钺身邊,手把手幫她調整射擊的姿勢,小聲在她耳邊打聽:“你和你那個顧哥哥咋了?吵架了?”
“沒有!”明钺惡狠狠地丢下一句,然後“砰!”地一槍射出,準确命中十環。
“喲,你這射擊天賦還可以啊,出去可以說一聲是我葉晦的弟子了,就是這言不由衷的毛病得改改,吵架又不是什麼大事,沒必要跟舅舅我說謊嘛,我絕對是站你這邊的,你說他是…”
“砰!砰!砰!”
葉晦的調侃之語被接連幾聲槍響打斷,明钺連開幾槍,槍槍命中十環,心裡越是煩躁,開槍就越快越狠,直到槍膛裡的子彈打光,她才停下發洩的動作,取下耳塞丢到葉晦手裡,讓門外走去。
葉晦聳聳肩,知道自己惹到這個小祖宗了,喊她:“幹嘛去!等下還有兩公裡長跑項目。”
“知道,我換衣服去!”
射擊位置隔得最遠的顧輕風不着痕迹地收回注視着明钺的雙眼,内心也有些煩躁,他們沒有吵架,他們隻是有些尴尬,不知道說什麼而已,就算是這樣,那也是他和明钺兩個人的事,關你們這些外人什麼事!
他忽然調轉槍口,一槍擊中了隔壁易寒的靶子,易寒被吓了一跳,葉晦抖着肩絲毫不給面子地笑了,現在的年輕人啊,柿子專揀軟的捏,自己不舍得跟妹妹生氣,就跑過來欺負别人的外甥,真是……
“加油!加油!還有一公裡,堅持住!”
葉晦拿着秒表對着校場上跑圈的明钺喊,校場上同時在跑的除了明钺還有葉明、易寒、顧輕風三個人,除了明钺是最輕松的兩公裡之外,另外三個人都是十公裡的項目。
葉晦說給幾個人特訓,就真的是特訓,三個男生的作息比996的上班族還累,每天被/操練得說話都沒有力氣,要不是明钺說自己下午還有學習的任務,她的下場跟這三人就是一樣的。
不過就算明钺争取到了下午的學習時間,上午的訓練時間她也逃不掉,這一周的任務就是槍械的學習和長跑耐力的訓練。
葉晦安排的時候振振有詞,說她既然要去國外讀書,以國外的環境,掌握槍支的使用是十分有必要的,至于長跑人家也有道理,沒有一個好身體怎麼做實驗呢?
明钺沒辦法,上了賊船就下不去,隻能每天上午在葉晦的指揮下冷着一張臉特訓。
顧輕風本來不在這個特訓名單裡的,但葉晦本着教三個人也是教,教四個人也是教,就果斷把顧輕風也拉了進來,顧輕風看了看明钺,本來拒絕的話不知怎的就變成了答應,然後就導緻了現在這樣的結果。
明钺在射擊上确實有些天賦,三天前第一次摸槍,還開保險栓都不知道,現在就已經能命中近距離靶的十環了,葉晦在教她射擊的時候,也确實有了一絲自得之意,覺得自己這個師父還是不錯的。
但是每次在看她跑步的時候,葉晦臉上的表情比正在跑步的明钺還要難受,跑個兩公裡為什麼都能跑成這幅要死了的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