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
“不曾?”
“嗯。”姜山楹緩緩點頭,轉過腦袋有些奇怪的望向他:“李道友,據說環古秘境危機重重。”她曲起胳膊肘大力杵了他一下,神色暧昧,“你看上去為人冷淡,沒想到還這麼樂于助人,是不是對那姑娘有意思。”
姜至與她并排站着,身形挺拔,較千年雪松還要清瘦凜冽,但江大山這副身軀過于龐大,竟是足足比他高出一個頭。因此,姜山楹很輕易的就能将姜至面中神情盡收眼中。
他隻是皺了皺眉,鼻尖微慫,似乎對她這荒唐的言語極為厭惡,廣袖一揮便轉身離去。
姜山楹撓了撓頭,有些摸不着頭腦,問甯泉:“他生氣了?”
甯泉點點頭。
“生什麼氣?”
甯泉搖搖頭。
她回過身繼續跟着送葬的隊伍向城外走去,扯了扯身上胡亂套上的粗布白衣,這衣服有些小了,像是穿了一層禁锢一樣難受得很。
“難道是我說錯話了?早知道不調侃他了。”粗啞的男聲小聲嘀咕着,每個字卻都能清晰的傳入身旁二人耳中。
甯泉與小期對視一眼,紛紛安慰:“江大哥,你别難過,李大哥他平日裡就是個性情冷淡的人,絕不是沖你生氣。”
甯泉附和點頭。
二人看着前面那人脊背越發彎曲,看上去極為愧疚,甯泉心一狠,應道:“江大哥,你放心!我們都知道你隻是外表看上去吓人,心并不壞,我去跟李不二說,你等着!”
言罷,他把身上的粗布白衣一脫,随手扔到一旁便朝着姜至離開的方向追去。
小期左看右看猶豫半天,也跟着追了上去。
姜山楹緩緩擡頭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頸,呼出一口氣。
她面上未有一絲愧疚,那雙漆黑的眸子反而像是被泉水洗涮過一樣十分亮堂,她慫了慫絡腮胡,心想姜至難不成已經懷疑她的身份了?
不管怎樣,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隻是,她必須加快進度從他口中套出身體及【雲梨】的下落。
銅錢狀的黃紙被夜風卷的亂竄,隊伍中不知從哪雇來的喪葬樂伍極為賣力,吹的越發起勁,唢呐管子朝天猛戳,破鑼嗓子似的調門紮得人耳膜生疼。
在姜山楹溜進隊伍前,他們已繞着臨永郡轉了一圈,途徑的每條街道兩邊的屋裡都亮着燈,卻無一人敢出來湊熱鬧。
這唢呐聲如此之大,戴玉軒必然也聽得見,他不出來阻止,怕是正忙着準備明日的鴻門宴。
姜山楹跟着隊伍轉過最後一個街角,前方便是城門,她擡眼間餘光捕捉到一抹暗紅色。
是血?
不對。
是兩盞破舊的紅燈籠,歪斜地懸在一座府邸大門兩側。那燈籠早已褪了顔色,紅紗上盡是蟲蛀的窟窿,燭火從破洞中漏出來,像極了淌血的傷口。
屋檐下懸着半截殘破的紅綢,像是被撕扯過一般,邊緣參差不齊,一下下拍打着斑駁的牆壁,發出"啪嗒、啪嗒"的悶響。
府門上方懸着一塊烏木牌匾,漆面光可鑒人,顯然是常年有人精心擦拭。那墨黑的底色襯得中央兩個鎏金大字格外醒目。
“易府。”
“江大哥,你說什麼?我沒聽清。”小期一臉茫然,湊近了些詢問道。
姜山楹搖搖頭,“沒什麼。”
話音未落,隻見那緊閉的朱漆府門“吱呀”一聲打開。兩個青衣小厮抱着一卷嶄新的紅綢快步而出,緊随其後的雜役拖着架木梯,木梯與青石闆地面摩擦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那雜役将梯子往門檐下一靠,手腳并用地幹脆利落攀上梯子,伸手去夠那破舊的半截紅綢,梯子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忽得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吱嘎”斷裂聲。
底下扶住木梯的兩人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斷裂的木頭砸了個正着,剛張嘴要罵,就見頭頂黑影壓頂,一人直直墜下。
二人下意識抱頭蹲下,後背冷汗涔涔。可等了半晌,預想中的重壓與疼痛卻并未襲來。二人戰戰兢兢擡頭,隻見那雜役竟懸在半空,仿佛被什麼無形之力托住一般。
是隊伍中的一名弟子,姜山楹不記得他是誰,隻是看着有幾分眼熟,那人似乎是下意識地接住了雜役,但見周圍目光齊刷刷地投來,手不由得一抖,靈力輸出頓時減弱。隻聽“哎呦”一聲,那雜役直直砸在了兩個小厮身上。
三人狼狽的起身,拍掉身上塵土,像是才發現自己府前停了喪葬隊伍,覺得晦氣十足,正想喊人驅趕,目光卻落在隊伍前頭的兩人身上。
正是那日殺死張鶴的二人。
三人渾身一顫,瞬間身上也不疼了,腿也利索了,擡腳就往府中跑,還未邁開步子,隻見自家主子已疾步從府中走出,迎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