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依舊萦繞着那股揮之不去的腐臭氣息,姜山楹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喉嚨深處泛起一陣陣惡心,幾乎要幹嘔出來。她強壓下不适,側頭看向身旁的兩人。
一人身着簡樸的短布衣,兩鬓處延出兩條麻花辮,在馬尾根部纏繞了幾圈,發梢系着一隻小巧的鈴铛,随着他的動作“叮咚”作響。男人身姿筆直,神色平靜,全然不似剛從那污垢的地牢中出來的模樣。
另一人一身素白,衣袂飄飄,此刻,他正低頭凝視着手中那顆光滑如玉的球體——那是仙門專門用來鎮壓妖物的法寶,球體表面泛着淡淡的冷光,内裡隐約可見一隻形态怪異的四不像怪物。
陣陣幹嘔聲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木今安皺了皺眉,轉頭看向發聲處,眼中的嫌棄毫不掩飾。
他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随手将球體收入乾坤袋中,這才冷冷開口:“江大山,秦婉的身體藏在何處?”
“在易府茅屋中,木師兄放心,戴玉軒等人以為秦師姐已死,定不會費心尋她,反而是秦師姐的魂魄如今在戴甯身體中,不知木師兄可有法子?”
正說話間,眼前忽然伸出一雙寬大的手掌,手指細長,掌心靜靜躺着一片小小的、圓圓的柑橘片。
手掌的主人隻是低垂着眼簾,沉默地将掌心的柑橘片輕輕往前送了送,指尖微微蜷縮,似乎有些局促,卻又固執地保持着這個姿勢。
姜山楹不知道姜至是從哪兒掏出這片柑橘的,她正被那股揮之不去的腐臭味折磨得心煩意亂,見姜至遞來柑橘片,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接過,迅速含入口中。
柑橘的清甜瞬間在舌尖蔓延開來,沖淡了喉嚨裡的不适,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舒緩了幾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可姜山楹沒什麼能給他的,于是她隻能哥倆好似的拍拍他的肩膀,順帶給他畫了個虛無缥缈的大餅:“等這事兒完了,我請你喝酒,管夠!”
她的目光越過姜至寬厚的肩膀,落在不遠處那道白衣身影上。
木今安正站在那裡,眉頭緊鎖,額角微微抽動,眼神複雜得讓人捉摸不透。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掃視,最終像是受不了這詭異的畫面似的,猛地轉過身去。
他那是什麼眼神??
還沒等她琢磨明白,木今安忽然擡起手,掌心騰地燃起一簇幽藍的火焰。那火焰在他手中跳躍了幾下,随即緩緩升空,在空中炸裂開來,化作無數細碎的藍色光點,四散飄落。
半響,他忽然頭也不回地徑直邁步離去,幾個起落間那素白身影已縮成地平線上的墨點。
他這是尋到秦婉了?
二人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臨永郡外的樹林深處,河水潺潺流淌,一塊暗紅色的布料随着水波起伏不定。
前方,一叢巨大的草垛橫亘在河道中央,擋住了去路。
布料下隐約可見一名女子,面朝上漂浮着,口鼻時不時被河水淹沒,卻聽不到任何嗆水的聲響。
“她不會……死了吧?”姜山楹心頭一緊,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若是秦婉真的死了,那神脈之靈便會脫離她的魂魄,消散于天地之間,再難尋覓。
想到這裡,姜山楹咬了咬牙,迅速将衣擺撩起,胡亂捆在腰間,随後伸手拽住秦婉的腿,用力将她往岸上拖。
河水冰涼刺骨,秦婉的身體沉重得像一塊石頭,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隐隐泛着一層青灰,顯然已經在水裡泡了許久,胸膛更是毫無起伏。
易文星果然将她從城北上遊處抛下,看來他十分信任那仙人所說。
姜山楹順着一旁素白的衣襟緩緩擡頭,對上了一張眉頭緊鎖的俊朗面容
她心中一沉,起身退開。
雖然她身上帶着不少救命的丹藥,但這些丹藥的前提是服用者必須還活着,身體尚且能夠自主吸收藥力。若是秦婉已經斷了氣,僅憑丹藥根本無力回天。
忽然,一簇幽藍的火焰從秦婉的心口竄起,瞬間将她的整個身體包裹其中,映照在秦婉蒼白的臉頰上,顯得格外陰森,姜山楹瞳孔微縮,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到一道低沉嚴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我去找秦婉的身體。”
......
易府茅屋内,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潮濕的黴味,暗紅色的錦緞鋪了滿屋。
姜山楹從一堆雜亂的草垛中,小心翼翼地扒拉出秦婉的身體。她輕輕拂去秦婉頭頂的雜草,将她緩緩靠在牆壁上。
還有氣,心中懸着的石頭總算落地。
看來,這副身體的靈力尚未耗盡,秦婉的生機還未斷絕。
姜山楹站起身,退到姜至身旁,捂着嘴湊近他,壓低聲音問道:“李不二,你說秦師姐還能救活嗎?要是救不活,咱們還有機會進七星宗嗎?”
姜至微微側頭,目光落在她臉上。
那張被絡腮胡遮掩了大半的臉顯得格外粗犷,幹裂的嘴唇藏在胡須下,随着她說話時吐出的氣息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