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接不了電話,能不能當我的家長,去開家長會呢。”
這要求比接電話過分多了,她不敢面對夏聽雨的答複,話一說完,便開始用紙巾擤鼻涕。
家長會…
夏聽雨想到自己。
從小到大,每次家長會都是很難熬的。其他同學有爸爸媽媽來學校,不管老師批評或表揚,他都羨慕。
小學初中還有爺爺,上高中後,就再沒人給他開過家長會了。
爺爺卧病在床,哥哥又在打工賺錢,他的學習沒人能管,隻有靠自己。
将心比心,他很懂正處在青春期的陳茉茉别扭的點在哪裡。
那感覺确實不好受。
他是淋過雨的人,遞不遞這把傘,似乎不需要思考。
“家教的事,我答應了,小夏老師全國統一價,童叟無欺。”
“啊?”陳茉茉沒反應過來,瞪着一雙熊貓眼。
夏聽雨運了口氣:“作為準家教老師,可以勉強去學校調研一下你的學習狀況,以便制定複習方案。”
陳茉茉終于聽明白了,抓緊夏聽雨的胳膊,來回晃着确認:“所以…你這是…同意了?”
“手手手,别把我衣服弄髒了。”
夏聽雨扯扯衣服袖子,擡頭被陳茉茉的臉吸引:“陳茉茉,你眼球…蛻皮了?”
“什麼蛻…”
陳茉茉眨眨眼,發現左右兩邊視線區别:“靠!美瞳滑片了。”
她急得哼哼,也顧不上吐槽什麼直男發言了,梗着脖子湊近:“哥哥哥,幫我摘一下。
夏聽雨被她的反應吓到:“我也不會呀。”
隐形眼鏡被淚水沖出褶皺,粘在下眼睑,要掉不掉。
陳茉茉:“捏出來,很好捏的,用拇指和食指,輕輕地。”
夏聽雨小心翼翼伸手,連呼吸都繃着:“别眨眼啊。”
像抓住蝴蝶翅膀一樣小心翼翼,指甲蓋剛剛捏住,身後上方傳來白院長的聲音。
“這小雨!光天化日的,談戀愛也不避着點。”
陳茉茉驚得想往天井上看,被夏聽雨按着臉:“哎哎哎别動,差點戳到你眼睛。”
“那個,小雨哥,樓上有人叫你。”
而且好像誤會什麼了。
“呼,終于拿出來了。”夏聽雨把美瞳塞到陳茉茉手心,“你說什麼?”
“我說我隻愛梁琮。”陳茉茉往後劈了個豎叉,瞬間退到兩米開外,小聲嘟囔,“梁琮。”
怎麼又繞回來了…夏聽雨皺眉。
從三樓的扶手往地下一層天井的位置看,剛好可以看到兩個人的小腦袋,姑娘像是哭過,夏聽雨在哄。
看得白院長直不好意思。
“現在的年輕人還挺開放。”白院長退了幾步,笑着和身後的人說,“小顧,你有對象了嗎?”
“小顧?”
人呢。
夏聽雨順着陳茉茉擠眉弄眼的提示,回頭往上看,終于發現白院長在朝自己招手。
除去拒絕工作邀約的愧疚,他還沒來得及好好謝謝院長允許陳槜來這裡擺攤的事,眼前是個機會。
“陳茉茉,回家把校服換好,下午回學校上課,不聽話家長會就自己開吧。”
“知道了…哝,羽絨服還給你。”
“脫下來也行。”夏聽雨道,“陳槜哥車上有他備用的衣服,我幫你去拿。”
“他那件暖和,給你穿吧。”陳茉茉警惕地把拉鍊拉回去,“我走了再見。”
“……”
直到爬樓梯時,夏聽雨還在納悶。
他和陳茉茉隻差五歲,按說不該有這麼大的代溝,但現實擺在眼前,少女這一驚一乍的心思實在比高會還要複雜。
不說未成年人,就是大學裡的女同學們,他也同樣搞不明白。
他剛生病時休學過一年,比同屆同學年齡都大,偏偏上了大學總被稱作弟弟,更有甚者還會叫他好大鵝。
大鵝,連人都不是了。
所以當頭頂上方有陌生人問了句“在想什麼”的時候,夏聽雨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女同學。”
顧未遲:“……”
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夏聽雨才回魂。
剛剛有人在說話?
“在想什麼”四個字在腦中重播一遍,男人磁性溫潤的嗓音,偏冷的語調,讓人有舒服又熟悉的感覺。
兩個陌生人之間,是不會問出這種問題的,可這個男性聲音,他确實沒有印象。
距離三樓還有五六米,夏聽雨一手扶着欄杆,一隻手撐着膝蓋仰頭忘。
男人背光而立,正自上而下地看過來,寬闊肩膀和修長雙腿被燈光拉出一截影子,落到離夏聽雨不遠的位置。
宛如穩穩的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