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早就想搬走了，楊青的事隻是加速這一切的意外事件。

“董荨，你現在還想上學，對嗎？”文心半蹲在床邊，她擡頭看着坐在床上的董荨，“不用急着回答，你要仔細聽内心最深處的想法。”

文心努力了很久，也沒有找到董荨想要的東西，或者是主動想做的事情。

直到某周她們例行看電影的活動。

看的某部電影剛好拍攝到了主角的大學校園生活。

文心原本就因為病情沒有經曆正常的校園生活，後來自然也沒有去上大學，她對大學生活是充滿好奇和向往的。當然，隻限于美好的那一部分，學習并不在學渣文心的考慮之内。

沒有去上過大學，更不了解這個世界的大學是什麼樣子的文心看得津津有味。

然後她順勢就問了一下董荨：“你大學是在哪裡上的啊？”

董荨回答說：“我沒有上過大學。”

“為什麼沒有去上大學？”文心小心翼翼地問。

她顯然并不相信董荨是因為成績不好這種原因才不去上大學。董荨真的很安靜，很喜歡看書，每次看書之後還會不厭其煩地花費很多時間做讀書筆記。做什麼事都很有耐心很認真的一個人，簡直是天選讀書人聖體。

一個人有這樣的耐心和毅力做什麼事都會成功的，更何況讀書本來就是一件努力之後容易收到回報的活動。

所以一定是因為什麼其他的客觀原因，阻止了董荨去上大學。

事實上，也正如文心猜測的那樣。

“因為我是通過基因編程生下來的孩子，發展潛力是有限的，一生下來就注定是D級的Omega。後來我的父母很幸運通過自然妊娠生下了我的妹妹，他們對有着更高的期望，家庭資源也大多向她傾斜，所以沒有多餘的錢支持我上大學。”

“也就是說你當時已經考上了？但是你的家人不支持你去上學？”文心不敢置信地瞪圓了雙眼，這簡直是太離譜了，她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這樣的父母。

“這個世界上沒有助學貸款這種東西嗎？”

文心真的對董荨沒有去讀大學這件事耿耿于懷。

如果當初董荨順利上了大學，是不是她後來就不用嫁給一個家暴伴侶的人渣，還身患抑郁到去自殺，是不是她的命運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面對直直盯着自己瞪得溜圓的一雙小鹿眼，董荨沉默了幾秒，終于說出了更深層的原因。

“我的父母起初被診斷很難自然孕育，所以他們才選擇通過人工輔助生殖的方式。人工輔助生殖的妊娠過程很痛苦，需要打保胎針，她在懷我的時候孕反很大，肥胖，妊娠紋……受了很多苦。”

“後來她又自然懷上了我的妹妹，和懷我的時候孕期反應完全不一樣。”

“她更喜歡妹妹也情有可原，一個是基因編程生下來就被設定好注定平庸的低級Omega孩子，另一個卻是命運饋贈的禮物，她一直心心念念自然生育的孩子。”

“媽媽生下并養育了我，她有資格要求我作為家庭成員為家庭作出貢獻，履行成員義務。”

董荨的聲音一直很平靜，平靜地像是在講述别人的事，她好像真的沒有絲毫對家人的怨恨，就隻是這樣理智的叙述。

“所以後來……她把你嫁給了我，因為二十萬彩禮？”文心的聲音有一絲顫抖。

接下來是沉默。

答案不言而喻。

文心抱住董荨，并維持着擁抱的姿勢過了好久好久。

董荨感受到自己的衣襟有一片區域正慢慢被濕潤浸透，她知道文心又哭了。

心頭那種癢癢的感覺又來了。

21歲以前，記憶裡似乎還沒有誰為她流過眼淚。

可最近短短兩個月，文心卻已經為她哭過好多次了。

這或許和文心本身就是一個愛哭的人有關，她看到路邊受傷的貓貓狗狗也會心疼地留下眼淚。

理智告訴自己哭對于文心來說并不是什麼特殊的事情，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髒的位置還是麻麻的，漲漲的。

董荨安慰情緒有些失控的文心說：“我很幸運，後來遇到了你。”

文心的情緒瞬間更失控了。

她激動地直起身體，臉上還有沒擦幹淨的淚光。

“我隻是失憶了，但是我本質上還是那個人渣啊！你不能因為一個壞人對你一點好就感動你知道嗎？就算是父母，她們做出這種事情，你也不要被親情綁架。誰欺負你，你就大巴掌狠狠扇過去!”

文心簡直要被氣瘋了，第一次對董荨這樣軟和得和面團似的脾氣不滿，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董荨，就是因為你這麼沒脾氣所以她們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地欺負你，你要學會發瘋，把情緒發洩出來。不要内耗，誰說了你不愛聽的話，逼你做你不愛幹的事，你就發瘋，陰暗爬行。”

“你是不是不知道怎麼陰暗爬行？沒關系，我教給你。”

文心非常認真地和董荨演示了一遍不同情景下怎麼發瘋。

董荨乖乖地坐在地毯上，抱着抱枕，明明滅滅的昏暗燈光下，她的眼睛悄悄彎起來，裡面流淌着笑意。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麼義憤填膺地罵自己是人渣。

“咳……雖然有些不體面，但是很有效的。”

文心演示完之後，信誓旦旦地說道。

“好。”

董荨輕笑了一下，“我下次會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