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南門進,經城門校尉一番搜查,她進入西泠城。
西泠城比起天炎朝,要冷清很多。
與太守的指令有分不開的關系。
每年要往中央交的稅,西泠城總是點到即止,從不會多出一分。
這并不意味着西泠城過得不好,反而百姓總是樂呵呵的。
太守說,朝廷要多少,他就收多少。
若是當年收成不好,他就去朝廷哭訴,直接不用交。
百姓擁戴他,自然按照他的指示做。
為了不被朝廷盯上,他們的街道并不熱鬧。
但——他們總要有個買東西的地方,這給了九幽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西泠城九幽閣建得比麟城總部大了三成有餘,珍寶隻是它出售的物品之一。
暗門之後,售賣各種東西。
曾有外城人經過,調笑說,這九幽閣是個“吃人”的東西,隻見人往裡面進,沒見人出,店裡卻還是冷冷清清。
有太守支持,九幽閣自然不怕查。
隻是再有兩年,太守便會升遷,不知後面來的人,會頒發怎樣的指令。
現在還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今天她來也不是去九幽閣。
她右轉進入個陰濕小巷,越往裡走,裡面的住戶越少。
直到一處泥濘路段過去,裡面僅剩一間老房子。
她視若無睹,走過泥濘路,來到房子門口。
她動手敲了敲門。
裡面的人似乎早有預料,在她敲完三下後,打開門。
她朝裡面的人笑笑:“婆婆。”
“你受傷了,”頭發花白,佝偻着背的老人,拄着拐杖,慈愛地看着她。
“是啊,”她在門外蹭走泥巴,走進去,貼心地關上門。
“趙木呢?沒和你們一起?怎麼會讓你受傷?”
她走到桌邊坐下,娴熟拿起桌上的桃子,咬了口:“好吃!”
婆婆佯裝不悅:“問你話呢!”
“沒在一起,”她眼珠轉溜,想着說辭。
在婆婆眼裡,他們三人從來都是走在一起的,但出了西泠城,他們很少湊在一塊。
“你也别想什麼借口了,”婆婆走到她對面坐下,“上次趙木來,已經跟我說了。”
她眼神閃爍不定,笑得有點僵硬:“什麼時候的事啊?”
之前問她試探呢,趙木怎麼也不和他們說一下?
“三月前,他去了麟城,本來打算去找你們,結果負傷跑到我這來。”
她眉頭緊皺,她們怎麼從來不知道。
“随後,我問他,他便實話實說了,”婆婆伸出手,“我給你看看。”
她怪怪将手擺在桌上:“現在他人呢?”
婆婆摸上她的脈搏,眉頭緊蹙:“養了一個月,閉關練武去了。你與他這傷,出自同一人。”
趙木與宮裡那人交過手?
瞅婆婆不像知道很多的樣子,她打算等趙木出來再問。
“我來找您,是為一味藥材,還要借您的地方制藥,”她環顧一周,言明此次前來的目的。
婆婆收回手,拄着拐杖站起來,走進房裡。
再出來,手裡拿着一株葉片飽滿油亮的冥苔,上面還散發着一股難聞的味道。
她要制一種毒,無色無味,麻痹人的神經,殺人于無形。
武力短短時間,她提不了那麼多。也不像趙木,有那個時間去練。
到她之前住的屋子,裡面的東西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她親昵地拉着婆婆的手:“謝謝婆婆!”
“你那裡藥還夠嗎?你之前留的還有剩。”
不然趙木也不會跑她這來養傷。
“不用,還有呢!”
婆婆是五年前,她與阿娘途徑西泠城,與禾洛雲、趙木相聚時一同救助的。
早年喪女的婆婆,被趕出來,因為吃不上飯,去街上乞讨,被權貴子弟打罵。
他們挺身而出,給婆婆養傷,給她銀兩。
婆婆覺得受之有愧,怎麼也不肯收。
恰巧她眼尖發現院子裡偷偷生長的一株冥苔,她便讓婆婆養着這東西,自己支付一定的銀兩。
婆婆才同意,也因為這院子總是散發不可名狀的味道,惹得人繞道而行。
偶有沒眼力見的,趙木會将人打服為止。
後面便傳出了裡面住着老妖怪的謠言,他們想去找那些人,婆婆卻制止了。
說這般沒人敢靠近,她還能有個清淨。
後來給阿娘制藥,她專門來這拿冥苔。
阿娘走後,她改了配方,将冥苔的藥性發揮到極緻。
隻是,人死不能複生。
當着婆婆的面飲下藥,婆婆才放心離開。
關上門,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下,她手枕着頭出神。
很多人說,傷痛會随着時間逐漸愈合。
但阿娘的死,她至今不覺得有一絲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