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扯着紗布,疼得他悶哼。
“好好養你的傷,”她全當沒聽見,“要是遇到什麼情況,我還得救你。”
他癟癟嘴,不滿意自己的傷,也無法反駁她的說法。
做好一切,她到樓下和掌櫃要了床被子,抱回房裡。
别扁舟自覺挪到裡面,扯着身上的被子擠在一團。
她放下手上的被褥,跪在床上把他的扯整齊,才鋪好自己的。
她瞪着他,念在他是傷患的份上,就不罵他了。
跑了一天,身上全是汗水。
她出去接水進來,用屏風擋住,拿起裡衣,準備沐浴。
屏風料子還算厚,再用衣服遮住,對面視線就能完全擋住,連影子都看不着。
要不是條件有限,他又動不得,她一定會把他轟出去。
水溫是自己調的,疏解疲勞的藥是自己做的,最适合自己。
她舒服輕歎,閉目養神。
待水溫下降了些,她洗了頭發和身子,利落站起,擦幹穿上裡衣。
又将換下的衣物洗好,她才走到床邊,準備熄滅燭火睡覺。
瞥了眼床裡邊的人,眼睛閉着,隻是耳朵潮紅。
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
她搖搖頭,滅了燈,躺下睡覺。
馬車上她與别扁舟睡一塊,更像是不得已搭夥作伴。
到床上,就沒有這種感覺。身邊睡着個人,她還是難以習慣。
她側着身子對外,瞥向無法完全遮光的窗子,神遊四方。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窗外飄過的黑影,扯醒了她的睡意。
她瞪大雙眼,掀開被子往窗戶去。
還沒推開,影子再次飄過。
真的有鬼!?
她眨眨眼,猶豫中那影子似乎注意到她,一刹那湊到窗前,吓她一跳。
她悄悄跑回床上,暗暗盯着那邊,窗戶底被匕首撬開。
窗子被拉開,鬼影跳進來。
不是鬼,但說不定是官兵追查的兇手。
影子環顧四周,朝床上走來。手裡的匕首高高舉起,準備一刀刺穿床上人的身體。
她屏住呼吸,随時可以蹦起捉拿此人。
一步、兩步、三步......
黑影雙手握劍往下刺,她剛要動,身體忽然被控制,整個人天旋地轉。
停下來時,她趴在别扁舟身上,與他面對面。
她毫不猶豫掀開他的被子,蓋在黑影身上,踹掉黑影的匕首,兩拳将人打暈。
掏出麻神将人捆牢,丢到隔壁手下房間,她拍拍手回來,準備睡醒再把人丢到衙門。
來到床邊,别扁舟的被子孤零零癱在地上,别扁舟冷汗淋漓,看着很不好受。
她趕忙扶起他:“你怎麼樣了?剛才壓到你傷口了?”
他颔首:“沒事。”
“還說沒事,”她指着他冒血的胸口,“我可以解決他,頂多多費些功夫,你這樣豈不白白遭罪?”
她任勞任怨拆開他胸前的紗布,重新灑上藥。
黑影來的時候她其實打算直接捉的,隻是萬一那賊眼尖看到人跑了,她總不能穿着裡衣去追。
索性回到床上,打算等那人過來再捉。
哪想到半路來個程咬金,她要是反應慢點,他兩就手拉手一起上路得了。
“刀劍無眼,你能動的地方太小。”
“我知道,”她給他多纏了幾圈,“現在隻剩一床被子,将就着用吧!”
她大方把自己被子蓋在他身上,側身躺下:“睡吧。”
兩床被子的時候,她還可以忽略身旁人的呼吸。
僅剩一條被子,他的體溫源源不斷朝她這邊來。
又往床邊挪了挪,那熱感才稍稍減少。
她無奈極了。
怕她睡不好,所以讓她到床上睡。可他怎麼不想想,自己會不會習慣。
心情複雜如乘扁舟渡滄海,忽而随浪尖直上,忽而墜波谷深潛。
自己還是頭一回進退兩難成這樣。
她的睡意,也在她這麼跌宕起伏的情緒下,悄然到來。
眼皮到底撐不住,她陷入夢鄉。
或許太疲憊了,或許心情波動太大。
她夢到阿娘帶她到各國遊曆,教她功夫,教她制藥。
夢到阿娘失約,夢到阿娘渾身是血回來,夢到阿娘手從她手中滑落。
她從快樂到心傷,比一天的心情,有過之無不及。
日光透過窗戶,照在圓桌上。
她拽緊握住的手,緩緩睜開眼睛。
别扁舟側躺着,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大腦忽地飛走,她僵住了。
夢境與現實差異太大,讓她久久緩不過神。
良久,别扁舟似乎确定她完全醒來,輕笑一聲,沒被她握住的另一隻手,撫過她的面龐。
他安慰着她:“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