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佾受寵若驚,雙手接過酒杯,苦笑道:"蒙秦王垂詢,佾…尚可。"他低頭抿了一口酒,忽然擡頭,眼中閃爍着決絕的光芒,"秦王,佾有一事相求!"
嬴政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春平君但說無妨。"
"求秦王放我回趙!"趙佾再次跪伏在地,"佾願以性命擔保,回國後必不忘秦王恩德,永世與秦交好!"
嬴政沉默片刻,故作沉思狀。他早已通過密探得知,趙偃在趙國國内日益驕橫,朝中大臣多有不滿。而趙佾作為先王長子,在趙國民間仍有不少支持者,若放他回去…
"春平君請起。"嬴政再次扶起趙佾,眼中閃爍着虛假的真誠,"寡人近日也在思慮此事,春平君在秦為質多年,确實委屈了。"
趙佾眼中迸發出狂喜的光芒:"秦王此言當真?"
嬴政微微颔首:"寡人一言九鼎。"他停頓片刻,仿佛在思考什麼艱難的決定,"隻是,春平君回國後,将如何自處?"
趙佾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佾,隻求能回到故土,安度餘生。"
嬴政心中冷笑,安度餘生?恐怕心中想的是如何奪回王位吧。他故作關切道:"寡人聽聞,趙偃對春平君頗有忌憚。"
趙佾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酒杯,指節發白:"佾會小心行事。"
嬴政忽然傾身向前,壓低聲音:"若寡人說願意助春平君一臂之力呢?"
趙佾猛地擡頭,眼中滿是震驚與不敢置信。
"春平君是先王長子,按禮法本當繼承大統。"嬴政的話如同毒蛇吐信,溫和卻緻命,"趙偃篡位自立,實乃大逆不道。"
趙佾的呼吸急促起來,眼中閃爍着野心的火焰:"秦王的意思是…"
嬴政向後靠去,恢複了那副溫和的表情:"寡人隻是覺得,天下當以正道而行。若春平君有意,秦趙兩國或可結為兄弟之邦。"
這句話如同一把火,點燃了趙佾心中壓抑多年的野心。他激動得渾身發.抖:"秦王大恩,佾沒齒難忘!若能、若能重掌趙國,必世代與秦修好,永不背盟!"
嬴政滿意地笑了,舉起酒杯:"那寡人便預祝春平君心想事成。"
兩人對飲,各懷心思。趙佾沉浸在即将回國奪權的美夢中,而嬴政則在心中冷笑,等你回國與趙偃鬥得兩敗俱傷,便是我大秦東出之時。
"三日後,寡人會派人護送春平君回國。"嬴政起身告辭,在轉身的瞬間,眼中的溫和蕩然無存,隻剩下冰冷的算計。
趙佾跪送嬴政離開,眼中含淚:"秦王恩德,佾永世難忘!"
嬴政背對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是啊,你會永遠記得今天,是如何跳進寡人的圈套的。
走出院門,趙殷迎上前來:"大王,一切順利?"
身着玄色王袍的少年帝王在灼熱的暑氣中紋絲不動,他微微眯起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直視着中天那輪刺目的烈日,仿佛要透過這熾白的光焰,看穿趙國未來的命運。
"傳令下去,準備車馬,三日後送趙佾回國。"他頓了頓,補充道,"再派一支玄甲軍暗中跟随保護,務必将他安全送回趙國。"
"是。"趙殷躬身應道,随即猶豫地問,"大王真要助趙佾奪位?"
嬴政冷笑一聲:"寡人助他?"他翻身上馬,聲音冰冷如鐵,"寡人隻是給趙國送去一把自相殘殺的刀罷了。"
馬蹄聲漸遠,留下趙佾在院中,仍沉浸在即将回國複仇的狂喜中,全然不知自己已成為嬴政棋盤上的一枚棄子。
嬴政回到鹹陽宮時已是薄暮時分,天邊挂着一輪皎潔的彎月,清冷的月光灑在殿宇飛檐上,為這巍峨宮阙鍍上一層銀輝。
不知為何,一日不見她,心頭竟泛起異樣的漣漪。
這感覺來得突兀,卻揮之不去,如同在燕國那夜聞到的若有若無的玉蘭香,纏繞在心頭。
不多時,嬴政遣退趙殷,獨自踱步至甘泉宮。
夜色中的宮道格外幽靜,唯有他的玄色龍紋靴踏在青石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廊下的宮燈在夜風中搖曳,将他修長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
嬴政曾告訴殿外的寺人,他來不必通報。可當嬴政準備踏入殿内時,谷玉突然上前禀報道:"大王,太後正在沐浴。"
嬴政的目光卻落在谷玉發間那支珍珠簪子上,"頭上簪子哪兒來的?"他的聲音陡然轉冷,驚得谷玉渾身一顫。
谷玉不明所以地擡頭,正對上嬴政陰沉冷漠的目光,那雙眸裡翻湧着駭人的風暴,讓她瞬間如墜冰窟。"回、回大王,"她結結巴巴道,"是太後賞的。"
"賞的?"嬴政冷笑一聲,“她賞,你們就敢收?誰給你們的膽子?”
衆侍女聞言頓時吓得魂飛魄散,紛紛跪地叩首,“大王饒命!”
然谷玉還未來得及反應,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已如鐵鉗般攫住她的脖頸,力道之大,幾乎瞬間截斷了她的呼吸。
嬴政五指緩緩收緊,冷眼看着她因窒息而漲紫的臉,眼底沒有一絲波瀾,仿佛隻是在審視一件死物。
谷玉的瞳孔漸漸渙散,鞋底在青石地面上蹭出刺耳的刮擦聲,喉間溢出幾絲白沫,四肢痙攣般抽搐着。
就在她即将墜入黑暗之際,内殿驟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谷玉!”一道身影猛地沖了出來,是娮娮。她甚至顧不上披上外袍,單薄的紗衣在夜風中翻飛。
見到眼前這一幕時,她臉色驟變,顧不得儀态直接撲上前去,雙手死死扣住嬴政的手指,聲音發顫:“政兒!你松手!谷玉要呼吸不上來了!”
可她的力氣在嬴政面前猶如蚍蜉撼樹,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嬴政眉頭微蹙,垂眸看向她,心中閃過一絲異樣,指節終于微微松動。
“咳——!”谷玉如破敗的布偶般跌落在地,喉嚨裡擠出嘶啞的嗆咳,整張臉已呈駭人的青紫色。
娮娮立刻跪在她身旁,指尖發.抖地撫摸她的臉:“谷玉?谷玉?”
沒有回應。
娮娮猛地擡頭,喝道:“侍醫!快傳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