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在眼前分出數條岔路,如同張開的蛛網。娮娮站在岔口前,胸口劇烈起伏,冷汗浸.濕了鬓角。
她拼命回想上次嬴政帶她走過的路線,可高熱未退的頭腦混沌不清,記憶如同被攪渾的水,怎麼也拼湊不出清晰的路徑。
不能再耽擱了。
她一咬牙,随意選了中間那條路。若走錯了,大不了折返,總比困死在這裡強。
忍着那處的不适,娮娮加快腳步,卻在下一刻猛然頓住。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鐵鏽般的氣息黏在喉嚨裡,幾乎令人作嘔。
然而,更令她心驚的是,前方暗道的牆壁上竟挂着幾盞油燈,幽暗的火光微微跳動,像某種無聲的引誘。
娮娮遲疑一瞬,終究循着光亮走去。
可就在她即将松一口氣時,一道聲音猝不及防地刺入耳中。
低沉,慵懶,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殘忍。
不是嬴政又是誰?
娮娮渾身血液瞬間凍結,指尖死死摳進牆壁,連呼吸都停滞,耳邊隻剩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一下、兩下…
死寂中,她幾乎以為那是幻覺。
也許…隻是自己聽錯了?
娮娮緩緩吐.出一口氣,正要繼續前行,那道聲音卻再度響起。
而這一次,伴随而來的,還有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啊——”
凄厲的哀嚎在暗道中回蕩,如同厲鬼的哭嘯。
娮娮渾身一顫,寒意如毒蛇般爬上脊背,濃重的血腥味幾乎凝成實質,黏膩地纏繞在鼻尖。
她将身體緊貼在冰冷的石壁上,一寸寸向前挪動。
随着距離的接近,嬴政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終于,她顫.抖着探出腦袋。
可眼前的景象卻讓她瞳孔驟縮。
暗道盡頭竟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宮殿,不,與其說是宮殿,不如說是人間煉獄。
數具血肉模糊的軀體被鐵鍊鎖在刑架上,斷肢殘軀觸目驚心,有些人甚至已經不成人形,隻剩下一口氣吊着,發出微弱的呻.吟。
而嬴政就站在中.央,手中一柄窄刃寒光凜冽。
他慢條斯理地割下一片腿肉,随手丢給腳邊的餓狼。那畜.生迫不及待地撲上去撕咬,鮮血順着獠牙滴落。
“繼續叫啊。”他低笑一聲,刀刃輕輕拍了拍受刑者慘白的臉,“方才不是罵得很痛快?”
娮娮胃裡翻江倒海,手指幾乎要掐進自己的皮肉裡,生怕洩出一絲聲響。
可那股腥甜的血氣卻不斷往喉嚨裡鑽,胃部劇烈痙攣,酸水直沖喉頭。她拼命壓抑,卻還是從指縫間漏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幹嘔。
這細微的聲響在死寂的地宮中,清晰得如同驚雷。
嗖——!
破空聲驟然襲來!
娮娮還未來得及反應,一柄染血的窄刃便擦着她的鬓角狠狠釘入石壁,刃尖距離她的太陽穴不過寸餘。
冰冷的金屬震顫聲在耳邊嗡嗡作響,幾縷斷發緩緩飄落。
“何人?滾出來!”嬴政的聲音如同淬了冰。
娮娮僵在原地,瞳孔緊縮成針尖,她看着那柄仍在顫動的兇器,寒意從腳底直竄上天靈蓋,雙腿不受控制地發.抖。
沉默如同淩遲。
終于,她顫.抖着邁出一步,又一步。當慘白的昏黃油光照在臉上時,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政、政兒,是母後。”
嗓音細若蚊呐,帶着明顯的顫音。
嬴政眉峰微動,他緩緩走近,玄色衣袍上未幹的血迹在燈光下泛着詭異的光澤,眼底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
他的目光在娮娮臉上停留片刻,忽然輕笑一聲,眼底的寒意褪.去,換上一副溫和神色。
“原來是母後。”他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手上血迹,語氣輕松得仿佛方才的殺.戮不過是場幻覺,“夜已深了,母後怎會在此?”
娮娮強壓下狂跳的心,攏了攏衣袖,故作鎮定道:“母後睡不着,出來賞月,誰知走着走着竟迷了路…”她的聲音越說越低。
“賞月?”嬴政挑眉,目光掃向地宮頂部密不透風的石壁,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母後倒是好雅興。”
娮娮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頓時語塞,這地下囚籠哪來的月亮可賞?
冷汗順着背脊滑下,她急中生智:“母後本是來賞月的,可是走累了便想靠牆歇一歇,誰知竟觸碰到了機關,才來的這裡…”
嬴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伸手替她緊了緊衣領遮住脖頸間的吻痕,溫聲道:“地宮陰冷,母後高熱不退,還是早些回去歇息為好。”他的指尖觸到皮膚的瞬間讓娮娮不自覺地戰栗。
“政兒說得是…”她勉強扯出一抹笑,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她渾身一僵。
嬴政不知何時已走到她身側,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既然母後來了,那便與寡人一同前去章台宮為成嬌接風洗塵可好?寡人在章台宮設了宴。”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畔,卻讓娮娮如墜冰窟,“好…”她聽見自己幹澀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