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擡眼打量他片刻,溫和笑笑:“喝茶嗎?”
她态度不像上司,也沒把他當做個正兒八經可以随意差遣的普通實習生看待,南恪本就松垮的坐姿更放松了些,笑容倒還算乖巧,不見吊兒郎當的二代混世魔王模樣。
“不了,你們這兒的東西我怕是喝不慣。”南恪倒也坦然,沒打算回避自己的特别出身,“我在這兒呢就是走個過場,熬到時候開個實習證明,自家公司不讓我待,我爸媽讓我換個地方見見世面,左右晃了一圈,瞧着哪哪兒都不合适,最後就把我塞到你們監察科了。”
晏秋低頭看了一眼履曆表,目光在父母那一欄上停下,開始頭痛。
這兩個人的名字很熟悉,非常熟悉,屬于是稍稍對時事政治和财經新聞有所關注的人都會聽過他父母的大名——而且是正向的那一種。
也是她懈怠了,能讓陸昭陽單獨提起的實習生,他的父母難道會是什麼普通人物嗎?
換句話說,這次的實習生還真就是隻能盡力由着他的性子來,沒辦法無視。
“監察科的日常也是要和污染物打交道的,”晏秋深吸一口氣,耐着性子回應着,“你沒問題嗎?”
南恪表情無辜,“這個嘛……晏科長,我想我就是個小小的實習生,平時最多應該也就是做些數據報表之類的跑腿活,直接觀察污染物好像還輪不到我吧?”
晏秋心平氣和地提醒:“我不是科長,監察科除了最上面那位總處長之外,其他都是按着監察官的等級計算的,你可以理解為我是監察科的負責人,如果覺得叫監察官很繞嘴,那麼直接稱呼名字就可以。”
“這可真不錯,”南恪立刻笑起來,他的眉眼深邃立體,一笑起來分明還是個活潑開朗的大男孩,他手肘撐在膝蓋上,單手支着下巴,略有些興緻勃勃地瞧着自己這位臨時領導,笑眯眯的問:“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反正我年紀小,叫你一聲姐姐應該沒事吧?”
“請随意。”晏秋表情平靜,有種見慣世面後的無動于衷,隻會習慣性破罐破摔的麻木平淡:“既然你自己心裡有數了,我等一下會安排一位一級的監察官過來,規定實習期十八個月,沒什麼意見的話,我這邊就簽字了。”
“诶诶诶——”眼見着那隻纖長白皙的手就要捏着簽字筆落下,南恪下意識擡高嗓音叫住了她的動作,女人動作一頓,還是耐心至極地擡眼看了過來:“怎麼了?”
南恪一撇嘴,表情是有些迷茫的委屈:“姐姐,我爸媽可是很嚴格的,說是糊弄,但也不能太糊弄啊……”
女人沒有回答,南恪抿着嘴唇,盯着桌面上放着的那雙白皙的手,她的手指很長,勻稱而纖細,兩根手指間虛虛捏着一根黑色的簽字筆,筆尖輕飄飄地在紙面上點了點,又點了點。
“再往上,你的實習工作就會變得很麻煩了。”她意有所指的提醒。
“我都行啊,”南恪這次回答變得異常幹脆,眼睛亮亮的,笑嘻嘻的盯着她:“别看我這樣,我也是一流大學畢業的,能力還算不錯的。”
晏秋點點頭,對他微笑起來。
“二級出外勤的很多,一級的既然不合适……那你就先跟着我吧,”她低頭掃了一眼面前的文件,溫聲提醒:“先從最基礎的開始,可以嗎?”
這笑容明媚又溫柔,他看得分明,清楚,且有一種不自覺的認真專注,老實說,凝視着這個笑容帶給他的并不是文學記錄中那種令人目眩神迷的恍惚,在她面前南恪依舊隻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松弛和放松,這讓他的面部肌肉變得愈發自在,在談話過程中,對她露出一個又一個開朗活潑,又足夠讨人喜歡的笑。
“當然可以。”南恪點點頭,他看着那隻修長的手指終于重新握住了簽字筆,隻不過落筆簽字的一瞬,女人用來扶住紙張的左手無名指上,似乎有什麼奇怪的、十分違和的、圓環形狀亮晶晶的東西,在她的手指間閃爍着。
“……”
南恪嘴角的弧度向下拉平。
但在晏秋重新擡頭看向他的瞬間,這陽光開朗的帥氣大男孩立刻又揚起笑容,一臉乖巧的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