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走廊傳來一道急促不安的呼吸,面色凝重的酒保胸口襯衫淩亂,身形瘦弱纖細,後方牽着沉默的少年。
駱應辭眼神複雜,步履卻絲毫不慌,大腦仍然保持着冷靜,和那人的緊張形成鮮明對比。
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真相浮出水面的那刻反倒不意外。
一個無權無勢要靠出賣色相的人竟然敢如此和老闆叫嚣。
不管是在這裡工作的酒保,還是出自唐迄評價的喬橫,他們都不會為了不知後台的少年而得罪有名的權貴。
會把他當成高中生,當需要保護的對象,錯漏百出而渾然不知,自以為是自作聰明大誇其話,攪得他的認知天翻地覆的那個人。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一一。”
男人的腳步始終不停。
直到那道的尾音在長廊中落下回響。
他們行動速度漸漸地放緩,而後呼吸像是驟然扼住,靜得落針可聞。
男人小幅度捂着胸口,先前被人拎起來的領子還在提醒着他這裡發生的一切。
被沖動占領上風埋頭前進的他,滿心想着帶對方脫離黑暗的地方。現在卻裝作充耳不聞,試圖壓下狂烈的心跳,盡量讓腦子轉得快一點,愈發緊繃的身體卻出賣了他。
良久喬橫回頭松開手,東拼西湊道:“我說報警是開玩笑的,畢竟我還要繼續幹呢,你……”
見對方抿唇緊繃着下巴,如果不是害怕也不會任由陌生人帶着逃離那裡。
喬橫瞬間找回主心骨,一秒八百個點子,但好像哪種都無法讓他真正放心駱應辭的安全。
“叫人來接你回家,我會帶你出去,然後看着你上車。”
喬橫拿出機主手機的動作一頓,想起對方又不是沒有手機,好險差點又先入為主。
駱應辭把他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并沒有故伎重施向其索要,而是聽話地照做。
隻不過當然是打給了喬橫。
他的這個專用号碼隻有喬橫聯系過,就是用來測試對方曾經誇下海口的約定,從來沒有洩露出去過,更别提陌生來電。
現在正好是晚上,駱應辭觀察着面色蒼白不敢對視的人,再次等待那頭想要徹底一探究竟。
喬橫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突然擡頭眼睛發亮,滿是焦急又無奈道:“你快點叫司機吧,或者我們先下去打車,總之這裡不是你久呆的地方。”
駱應辭迎上那道目光,才終于表情松動:“好。”
喬橫不由自主緩了一口氣,教育他這個不好的習慣,“但是以後遇到危險,記得首先打給警察叔叔。”
駱應辭敏銳捕捉到關鍵,沉聲道:“到底有什麼危險?”
“這個世界無時無刻不是危險的,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之前行動大多還是駱應辭熟悉的人,這兩次接觸下來喬橫發現對方不僅好哄好騙,連對陌生人的戒備心也不強。
*
“小楊總啊,今天就不談生意了,都到這裡了你說是吧。”
說罷幾個稍微年長些的成功人士湊到一起,光聽笑聲就能想象他們的表情是何種的愉悅和放松。
“喂!我說了在老地方啊,誰和誰跑了?!”
被這群人稱為小楊總的男人突然扯着嗓子接過電話,西裝革履也擋住他身上不務正業的氣質。
“什麼神經病,唐迄大爺我很忙好吧,下來兄弟們好好聚聚呗……說找我打聽誰,還輪到你來開這個金口。”
“嗯什麼,喬橫?”
幾步開外的安全通道内,聽見動靜草木皆兵的喬橫早早就将人護在身後,一牆之隔的話盡數落入他們耳朵。
事實證明避開這群烏煙瘴氣的人是對的,老遠就能嗅到他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銅臭味。
隻不過喬橫察覺危機的雷達再靈,也沒料到會聽見自己的名字。
“有段時間沒見到他來玩了,什麼風能吹到你那兒去?”
“行下次來了叫上你,先說了人可是搶手貨隻陪不睡!”
男人揮手示意其他人先進去,嘴裡叼着煙抵在牆角,開始大放厥詞:“認主的,不過你唐迄是誰,人不得給你個面子。”
老地方……
角落的喬橫明顯身形一滞,後知後覺般反應過來這些露骨的字眼是在說自己。
而用來防身的碎片此刻成為了紮向手心的利刃,沸騰的血液仿佛終于找到豁口,鐵鏽味随之蔓延開。
身後一股熱氣靠近,手腕被人死死抓住,力氣大得讓喬橫吃痛地張開了手心。
“誰在哪裡?”
動靜把外面的小楊總和保镖都引來,喬橫回過神的第一時間想将駱應辭擋住,卻被對方順勢按進懷裡。
“滾開。”
看到來人,駱應辭記不起是唐迄的哪位狐朋狗友,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己都做了什麼。
駱應辭擡手捧着身下顫抖的人的腦袋,然後捂住了他的耳朵。
現實意義上他摟住的就是一個陌生人,然後在感受到來自那人的氣憤和不安後,害怕對方再次聽見那些污言穢語。
他已經同情心泛濫到要像那人一樣,像那個滿口謊話的人一樣。
怎麼會有人笨到在手機裡留下罪證?
你好我是喬橫。
我好像沒有把你的身體照顧好,如果看到了請給我留個信,祝好!
父母安康,弟弟也很乖。
你的追求者怎麼是男的,人品有待考察。
出師不利腿瘸了。
放心吧,總有一天我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