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發生的一切,都如同太宰治預感的那樣忙碌。
叫停一心想要拼命的織田作之助,把原地複生的幾個人帶走藏好,再從坂口安吾口中得知關鍵詞“異能開業許可證”,最後太宰治決定——把所有人打包帶走。
至于沒有了織田作之後的Mimic要怎麼處理?
呵,關他什麼事。
誰放進來的誰處理,大不了親身上陣嘛,對吧老當益壯的森先生?
得知自己被算計了一把,并且差點真的要失去重要之人的太宰治,隻感到出離惱火,連坂口安吾都被他遷怒了,一口氣把與織田作相關的所有事都塞給這位政府人員處理,其實就包括死而複生的那幾個人的身份。
坂口安吾在得知自己差點害死了好友織田作及幾個無辜之人後,也是又驚又怕,心中愧疚難安,對這件事自然也是沒有二話,一手包攬下來。
他甚至都沒有問過太宰治那些明明已經死去的無辜之人是如何複活的問題。
又或者說,在政府的秘密檔案裡,其實早就有某些區别于“異能”的記錄……
因此,一個月後,當橫濱的所有暗流平息,連太宰治這個黑透了的小惡魔也即将踏上他自己的洗白之路時,坂口安吾猶豫良久,斟酌再三,還是對太宰治說道:
“太宰……你知道白川之主嗎?”
太宰治一頓:“你指哪一個白川?”
“哪一個都不是的白川。”
·
之後,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當太宰治終于閑下來有工夫思考“哪一個都不是的白川”時,時間已經來到了一年後。
這一年,太宰治十九歲,還在為了洗白履曆而忙碌中,工作很多,休假是妄想,但還好,他向來擅長見縫插針,擅長借工作之名給自己放假。
因此,當太宰治假工作之名,來到京都,站在橋上,望着那條淺淺白川下的細沙放空大腦時,他聽到身後有兩個孩子由遠及近,一本正經地說着些什麼。
“……所以就是這樣,白川的盡頭,就是妖怪之裡,是妖魔的故鄉哦!”
“都說了世界上沒有妖怪啦。”
“怎麼會沒有?怎麼會沒有啦!真的有的,我親眼看到的!”
“你親眼看到什麼了?”
“我親眼看到我家小白每天都要跳進白川遊來遊去,哪怕是最冷的冬天都沒有放棄過!而這不就是它為了回家、為了尋找妖魔故鄉而做出的努力嗎?如果世界上真的沒有妖怪也沒有妖怪之裡的話,你要怎麼解釋小白的行為?!”
“……因為鴨子就是喜歡在水裡遊來遊去啊。”
“……”
“笨蛋,都告訴你不要随便相信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說了,京都的這條白川才多長?有沒有妖怪之裡,你走到盡頭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嗚哇啊啊啊!你好過分!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哒哒哒的腳步聲在橋上響起,一個小朋友如同小牛犢子一樣甩着眼淚狂奔,轟隆隆地沖了過來。
另一頭,原本站在橋上看風景的太宰治心中一個咯噔,暗道不好,側身想要避開這個小牛犢。
可沒想到就在他側身的那一瞬間,在白川粼粼波光的映照下,太宰治蓦地看到自己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系了一根線。
一根紅色的、在時間消磨下斑駁褪色的,像是一直延申到虛空的……線?
這是什麼?
奇怪,好眼熟——他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
但是,在哪裡?
就在太宰治這錯愕走神的瞬間,那隻小牛犢子與他擦身而過,把他撞下了橋。
“噗通!”
落水聲響起。
兩個大驚失色的小朋友這才回神,連忙趴在橋上,低頭看向下方淺淺的白川。
可白色的細沙上,清澈的白川空無一人。
兩個小朋友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剛剛的……那個大哥哥呢?”
“不、不知道……”
“啊!我明白了!一定是妖——”
“都說了沒有妖怪!”
“那你說大哥哥去哪兒了?”
“這……”
兩個小朋友看着橋下的白川,犯了愁。
而另一頭。
太宰治在從橋上跌落的瞬間,就做好了保護自己腦袋、避免磕到河下沙石的準備。
避免二次傷害,他向來擅長這個。
可奇怪的是,他這一次墜落的時間太長了。
就好像他并不是從橋上墜落河中,而是……從高空墜落大地?!
失重感。
每一秒都似乎無限漫長的失重感!
太宰治蓦地睜開眼。
他看到了仿佛近在咫尺的雪色天空,看到了身下遙不可及的雪色大地,以及雪色大地上一隊正擡着一架華麗神輿的遊行隊伍。
太宰治在這一刻感到了荒謬:
冬天?大雪?現在不應該是夏天嗎?!
而且自己正在墜落?
他竟然真的在從高空墜落?!
怎麼做到的?
困惑中,太宰治看到輕盈的雪花在自己周身飛舞。
它們輕輕飄動着,擦過他的面頰,追逐着他白色的風衣衣角,最後旋轉着飛向高空。
這一刻,太宰治竟有些說不清是雪融化在了他的皮膚上,還是他融化在了雪裡。
就這樣迎來雪白的死亡……或許也不錯?
可是——
【等我。】
在他這樣對白川蓮說的時候,那個笨貓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
【等我回來!】
記不清了……
墜落中,太宰治聽到風中有雜亂的聲音傳來。
似乎是神輿遊行的隊伍因為看到他的墜落而不住驚呼着。
可是……這驚呼怎麼聽起來像是一片喵喵喵?
太宰治将目光投向下方,飛快掠過那一群長相呆頭呆腦、臉上還有左右三撇胡須的擡轎人,看向神輿,對上了一雙熟悉的、黃澄澄的眼睛。
這一刻,太宰治睜大了眼,呼吸近乎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