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畢,方回家的先是瞧了一旁的崔氏,見人一語不發,且心下有意瞞着此事,便隻顧垂首堆笑,一面道:“是,是……”見人無改過的念頭,清雲再言,被崔氏忙攔道:“底下的人若有些腌臜勾當的事,若不依你話的,隻管來回我,沒得自己背一身臊。你且回去,我才讓藥兒往庫房去領東西,你隻管去揀好的出來,給奶母家的哥兒,别輕易怠慢,再有差失,我再問你的話。”
方回家心下會意,忙謝過事而去,清雲頓覺不快,“她慣會敷衍着話,采買的庫房的,賬本都是通着的,若非采買的私吞了去,便是知道今兒有一問,與庫房通了話分了東西!母親也分明瞧出來,怎叫人走了?”
“你的用意我明白。”崔氏道。
崔氏随後讓周身女使往外去,隻留下清雲,她将雙手置于清雲膝上,笑意勉強,語氣頗有淡然之感,“從你祖母将内院鑰匙交于我時,我便知道了。”
清雲頓然啞言,神色驚詫,崔氏繼續道:“我知你是個性子不依的,若一味縱容了去,絕非好事。從前我也同你祖母這般講,你祖母說,有道僧多粥少,這些銀錢好比一碗粥,倘或分了誰,餘下的總有抱怨,不如各自讓步,一僧一匙,雖仍有怨的,因而念及這一星半點的恩情,再不得往心裡去。再有,采買的,庫房的,都是熬成的人精,是咱家用慣的人,縱使貪食便宜,有那點子恩情在,好歹留個忠心,人是侯府的,銀錢是侯府的,既進了侯府的兜子,有何不可?”
“雖——”清雲聞言,心下大抵仍有話問,正欲開口,就有東院來的女使回話,“主母,後院幾處空屋都收拾出來了,請主母過眼。”
“我這就來。”崔氏扭過頭,又道:“有什麼話回來再說。”
如此,清雲便不再多言,這頭獨至酉正時分,其中理事無數具不細述,小廚房又打人來催飯,清雲問道:“爹爹可回來了?”
“早回來了,還往這頭問了,因舅娘子要來吃飯,主母還在老太太那兒,姑娘又不得空,說娘兒們一起吃,不必管。”清雲聞言,便讓人跑東院處再問問,趕巧崔舅母這會子已過來,清雲忙放了事去迎。
見崔舅母隻身過來,清雲挽着舅母臂彎,一面道:“怎表姐不來?”
崔舅母“嗐”了聲,又笑道:“早用過了,等晚些再讓她過來玩兒。”
清雲擡手将面前珠簾掀開一角等人先過,面上也笑呵呵着,“正是用過了才好,路上隻當消食,綠蕪,快去請來!來,舅母坐。”
二人尋了後院歇腳處坐下,清雲一面倒茶,“我院裡有個叫小紅的,舅母可還記得?是,她手藝頂好,上回表姐吃了她做的蓬糕,回頭就說想得緊,今兒又讓她做了送來,還有一道碧澗羹,須得讓表姐嘗嘗才是。”
崔舅母笑道:“你不必依她,隻甜嘴兒的哪兒不愛吃哩?沒得一張嘴慣壞,倒日日煩着你。”
清雲想起昨兒母親要問舅母的話,細聲細語地,回笑道:“昨兒我也同母親說起上回舅母去我那兒吃飯的事,原說今兒再往我那兒去,想是不好留人,母親在此處有話說。”
崔舅母想了想,神色依舊平常,“那準是上回我同你問的話哩。”
清雲伏在她耳邊,又輕聲道:“趕巧今兒母親已上祖母那兒問明了,舅母待會子隻問她便是。”
崔舅母聞言,大笑了幾聲,打趣人道:“倒好,若她也有不明白的,我也不依。”
說笑間,就有女使回話,道崔氏已歸,二人便起身往外去,正飯間,綠蕪也将表姐請了來用宵食,畢時幾人又往後院吃茶閑叙,清雲知母親今日有話,待再晚了些,便尋了理由同表姐一同回去。
且說過了數日後,其間瑣事繁複不一一贅述,臨近中飯時,就有晴雪往崔氏院奔來。
“怎麼了?”
晴雪雙眼布喜,“主母,有唐州來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