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着巧了,竟都在呢!”
衆人紛紛側目,見二人倩影款款,互挽臂彎,穿着清一色衣裳,色若青山。淑妤心下一驚,一位是江家表妹,而另一旁站着的……雖年長些,可舉手投足間,二人竟如此相像!
清雲笑道:“表姐也在。”語氣輕緩,似在意料之中,衆人向清雲身邊的娘子笑迎道:“祁大娘子安。”祁氏颔首,一雙杏眼閃動,攥帕拂于身前,笑道:“妹妹們也安好。”
二人同衆人坐了,寒暄幾句後,祁氏看了眼淑妤,想起來時路上,清雲似有憂意的話外之音,遂主動拉過她的手,聲色宛若落下春花,飄飄然的,隻闖心口來。
“妹妹可到處轉轉了?”
淑妤回道:“不曾。”祁氏起身笑道:“不如随我們賞花去可好?方才前院見你家另一位妹妹,原是讓她一塊兒去,偏她要去尋人,說你在此處,可不能再推了,這頭完了,後山有投壺玩兒,叫上你家弟妹們都去,坐在這有什麼意思?”
見她們要走,清月也起身,清雲将她按住,“我也跟着她們去。”随即又看了眼衛二姑娘,笑道:“你們且有的話說呢。”清月聽罷,頓然紅着臉,扭過頭不語。
如此,隻祁氏,淑妤清雲三人往後院深處去,香風滿路吹花,坐石花容笑,環佩玉環铿锵之聲,如此雅景,不免使人動容,淑妤略帶苦笑道:“方才謝過大娘子了。”
祁氏笑道:“倒把你拘着了,我與你們同輩,隻管姊妹稱呼罷,我見你一路面有愁意,定是心裡有話,便知你要多想的,可若時常牽挂着卻之不恭,受之有愧的道理,豈不一直累着?”道畢,淑妤心下輕松不少,笑道:“是。”
“妹妹是唐州人,可向你打聽一戶人家?”祁氏突然問道,淑妤一面接過清雲折來的柳葉丁香,淡紫的葉片狹長,花香聞之欲醉,一面笑道:“姐姐說了我恐要細細想想。”
“也是母家在唐州有認識的親戚,祖輩虞姓,他家老太太是我祖母的胞妹。”見淑妤面有困惑,定是一時未緩過來,祁氏又道:“便是你同江老太太的幹系。祖姨母的女兒是我的表姑母,她家女兒,也便是你同江家姊妹的幹系,放尊敬些,得叫一聲從表姐。”
淑妤聽罷,恍然大悟,祁氏繼續道:“表姑母自嫁去海州,便鮮少往來了,也是去年開春,她婆家才寫了帖,說表姑母因病而逝,我原是嫁出去的,外戚之事,也不是全然都能顧着的,故而我隻向祖姨母家寫了信,已示吊喪,可瞧着一月一月過着,這幾封信竟如石沉大海般,沒個因果。”
淑妤聽罷,正思量着:既幹系已淺,為何所言表姑母婆家,會向祁氏下帖呢?忖度半晌後,她隻道:“那姐姐何不向母家老太太再問問?”祁氏長歎了口氣,道:“自然也有的,不過也是沒個究竟的。”
淑妤又寬慰道:“姐姐所言之事,我已明白,這倒不難,你原不知,虞家大娘子與我伯父家素來交好。”祁氏道:“當真?”淑妤面色微紅,點了點頭,“如今我年歲已到,母親已托了伯父家,向虞家下帖,待下月及笄禮上,讓她家大娘子主持。”
祁氏欣喜過望,看了看清雲,又看了看淑妤,一時失語,稍稍平複了心緒後笑道:“那可趕着巧了。”
淑妤道:“待回了唐州,打聽明了,我再一紙書信,這隻怕要些時日了。”祁氏搖了搖頭,笑道:“有勞妹妹了。”随後話鋒一轉,“咱們去後山瞧瞧,這會子人多,定是熱鬧的。”
投壺在天下,施于日用之間,凡宴飲上多見,替弓以樂貴客。古時漢武帝身側有一位郭舍人,郭舍人善投壺,曾一矢百餘反,每投壺,帝賜金帛。更有道是“玉女投壺,天為之笑”之說。
淑妤見此景,雖唐州也有此好,卻有雲泥之别,青山環繞,鳥雀銜歌,挂有彩繩彩燈下人聲鼎沸,多是官戶的公子哥兒們,各各玉樹臨風,再有姑娘們,自成一群掩嘴笑顔。
如此盛重場合,且未設阻,官戶兒女們才有幸能彼此見上一面。
“可别跟丢了。”祁氏扭身笑道,三人往投壺場去,淑妤年長,比其他姑娘們高上一頭,見場正中擺着一隻定窯青釉貫耳瓶,約摸五尺,圓肚長頸,再瞧一旁的投壺者,離壺七尺,正手持良木白鴨羽箭矢,下一瞬,聽身旁判官舉手道:“新一輪,有有初!”随即,四周響起拍掌叫好。
祁氏雙手擒住雲妤二人的臂彎,對望道:“我們等下一輪。”
方才判官所言有初者,需投第二箭,若再投壺中,便稱“連中”,隻瞧投壺者從一旁接過箭矢,臂彎微顫,神色一乜,随後仰身甩手,判官再舉手道:“是貫耳!”此箭雖未中壺中,卻也是另一番本事,投壺者隻得下場換人。
祁氏一見新上場的投壺者,突然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