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想了想,應道:“我記着從前大哥同我說過,叫什麼沉?欸,大哥,那老闆叫什麼名來着?”
文逸心裡咯噔一下,面露讪笑道:“魚沉。”
“魚沉?”清雲喃喃道,忽地笑起來,“魚沉魚沉,倒過來念,不就是沉魚,古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想是多俊俏的姑娘呢!”
“咳咳……”文逸一時怔住,而後神色溫然道:“不是姑娘……是公子。”
衆人聽後皆愣住片刻,清月歪頭,“那大哥也見過這位魚沉公子了?”
文逸故作平靜,“路過時,偶然見過幾次罷了。”
衆人笑而不語,正心想世間竟有這樣妙手天成的人!月濃樹影下,文逸本就發燙的臉上,已然又泛起了層層紅暈,心裡還有幾分莫名的坦然。
這頭方完,翌日,就有大老爺并崔氏,向江老太太告事,領全家往礬樓吃酒不提,正說飯後,衆人打道回府,在路上,崔氏同大老爺道:“今兒平津伯府下了帖,為着鬥春賽一事,說後日要來咱家瞧瞧雲姐兒,我應了,又說臨近端午,她家哥兒也從老家回京了,也要來拜見呢,你若得了空閑,要過來瞧上一眼是正經。”
大老爺思量片刻,問道:“是她家老三?”
“是,才從老家辦完事回來,之前咱也沒見過不是。”
見官人不語,崔氏又追問道:“那你後日是來,還是不來?”
“再看罷。”大老爺應道,又畫風一轉,“唉……自上回海州洪災一事,官戶私立門派,搞得大内動蕩不安,我聽說昨兒文遠伯府來下喜帖了?”
崔氏回道:“是下了,不過還沒應呢,怎麼了?”
大老爺字字珠玑,明裡暗裡點着崔氏,“洪災方過,獨他家受恩,得官家指婚,要将大娘娘的外戚侄女,許給他家三郎,這事外頭茶肆怎麼傳咱不得知,可咱在大内的,誰人不知這大權旁落是何等結局,大娘娘肯允?你瞧着多少趨炎附勢之人,上趕着巴結他家,這便是鼠目寸光,蠢不自知!你沒應自然是好,可也不得不應,隻緩兩天罷。舊朝方落,便生出這些名堂,你以為這聯姻的念頭,真是大娘娘之意?”
崔氏聞之一愣,心生恐意,隻差将”官家“二字挂在嘴邊,她下意識捂上了嘴,半晌方明白官人言外之意,遂道:“那雲姐兒的事,咱再緩緩。”
大老爺颔首未語,“三清真人喲!”崔氏吓得雙手合十,口中喃喃,唯恐自家備受牽連。
大老爺見狀,寬慰道:“娘子倒也不必過于擔憂,我瞧着平日與咱家親近的幾家,都是無恙的。”随後神色似有試探,“再有……雲姐兒年歲未到,緩緩也不遲,倒是适哥兒的婚事,你該提上日程了。”
崔氏睜開眼,斜了人一眼,“他?你又不是不知道,為着猢狲的婚事,我請了多少媒婆子,沒少往外頭送錢,真人菩薩都沒咱家這麼慷慨!你往京城走一圈,哪家我沒去問過探過,你就說今年開春,終于有國公府的肯将姑娘許給他,硬生生被他攪黃了!怪誰?不還是這樣,雲姐兒的事都要緩一緩,何況這猢狲的。”
“那不還是有端午嗎?又是咱家設宴——”大老爺追問道。
“端午?你當咱家開相親會呐!做什麼夢呢!”崔氏扭身,不願與他争論,就此二人再無話。
且說後日,舒氏并兒媳祁氏,再有家中三郎,前來江家慶賀清雲奪魁。
祁氏心知婆母今日前來目的,心下有話,便在迎廳隻吃了盞茶,就往清雲住處去。
舒氏笑道:“又來擾大娘子了,呵呵……早聽說你家姑娘在鬥春賽上奪魁,哎喲把我高興的!原說備了禮前兒就要過來,好巧不巧,因撞上端午,我家三郎也從老家回京了,這才耽擱下來。”
崔氏正盯着三郎不語,舒氏又道:“大娘子想是初次見他,才從老家回來,可說呢!咱老家不是挨着海州,因洪災一事,老家也鬧開了,他便跟着他父親,回老家又是接濟親戚,又替人謀事的,欸,他一聽前兒鬥春賽你姑娘奪魁,自個兒便備了禮要送來,我攔都攔不住!呵呵……”
崔氏聞言,正上下打量起人來,見他身形勻稱,肩膀寬闊,穿着一身碧青緞繡的長衣,一張白皙的圓臉上,容顔靈秀,尤一雙眼眸極其明亮,舉手投足間頗有一股子書生氣。
崔氏終于開口道:“不知三郎叫什麼名?”
随即他起身恭笑,“回大娘子,晚生白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