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琦半昏半醒間,就聽見牛充用他那個粗糙嗓門壓低了音打探消息:“如今怎麼樣了,還沒醒過來?”
“這風寒來的太急,城裡又沒多少藥,我拿的偏方也隻能說緩解一下,如今隻能靠大人硬扛着。隻是...”
女聲遲疑了一下,還是接着問出來:“這會老悶着也不是辦法,身上出汗太多對大人也不好,不如讓六伢哥過來幫大人洗浴一下?”
“不行!”意識到語氣太急,牛充緩了口氣:“不必,先這麼着,常小子已經帶着藥往回趕了,等喝了藥醒過來再說。”
姜琦的身份是個大雷,沒到緊急時刻,牛充不想因為這個問題把它戳開。
這個話題太敏感,姜琦奮力掙紮着撐開沉重的眼皮,一股癢意順着喉嚨爬上來,控制不住地咳了出去。
“大人醒了!”聽見動靜,牛充一時顧不得男女大防,半跪在床榻前,迫不及待地探頭朝床上看過去。
“勞叔父擔憂...咳咳...我病了多久,城裡...咳咳”嗓子幹澀生疼,姜琦勉力把話說順,手撐着床榻試圖坐起來,才發現身體沉重的厲害。
“莫要勉強,大人,城裡安穩着的,事情都不急。”牛充直起身子想要伸手,隻是伸到一半,突然朝後看了看:“衛大夫,你先來看看。”
“哎。”清麗的聲音應了一聲,随即半遮着床榻的簾字被人挑開,光從外面照進來,映在來人烏黑的挽發上。女子一身麻衣不掩娟麗,靈動的丹鳳眼剛巧和姜琦目光交彙,可能是姜琦打量的眼神過于直白,一抹紅暈悄然爬上了來人面龐。
這人有點眼熟,姜琦腦袋遲緩地轉了轉,才意識到這個人是她從牢裡撈出來的治療卡。說實話,自打她把人從牢裡救出來,也就先前給榆縣百姓防疫的時候見過她,之後姜琦都是把她安置在縣衙外門,還勒令縣衙裡面的大老粗們别太靠近過去。
畢竟這夥人大部分都是光棍,她怕沒個輕重再把人姑娘驚着,如今這麼瞧着,眼神裡的麻木已經褪去,看着是緩過來了。
對哦,說起來手裡的這些兵還是個光棍,姜琦若有所思地把目光轉向牛充,她之前一直打算對手裡這群兵多少插個手。先前不論是讓士兵在巡邏時帶分甜水給開荒百姓,還是讓他們做監察監督糧簡分發,都是為了加強他們同榆縣百姓之間的認同和融洽,現在她好像有了個新想法。
在姜琦天馬行空的間隙,衛小娘已經麻利地把床邊打理好,還往靠背上塞了個暖蓬的被褥,才扶着姜琦慢慢坐起來。借着光,她細瞧着姜琦的臉色,素長但帶着斑駁傷痕的手輕輕搭在姜琦的手腕上。
冰涼的感覺讓姜琦吓了一跳,看着搭脈的手有點無所适從地虛握了幾下。
“脈搏比先前強健了些,如今醒來問題就不大了。大人先前是太過勞累了,如今天氣漸涼,邪風入體便有些扛不住了,等藥回來溫養幾服就好了。”見姜琦一直盯着她的手,衛小娘紅着臉把手抽回來,起身把水碗放在床榻旁的小幾上,才端着降溫用的水盆告退。
聽着沒什麼事,牛充松了口氣,姜琦驟然昏迷把他們幾個吓得夠嗆,好在縣城裡還能抓到個會看病抓藥的大夫。
再加上縣城大部分事情都被姜琦安排的井井有條,哪怕他是個大老粗,有平時随侍姜琦身邊的六伢幫襯着也能糊弄兩天,而且向簡得到消息後也是疾馳回來接手,總不至于起什麼亂子。
但姜琦一直昏迷也不是個事,好在這會人醒了。
“叔父。”
牛充擡頭就見姜琦盯着衛小娘離去,神色嚴肅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叔父,我曾聽聞有些大夫靠把脈能分辨男女,我昏迷時衛大夫可有表現出異樣?”
“應當是沒有的。”聽見這話,牛充疑遲了一下:“衛大夫先前多是在藥房抓藥,我先前同她聊的時候,也沒見她起過疑。”
“叫六伢平時盯着點她。”姜琦皺眉,在她身份這事上還是越謹慎越好,她不确定衛小娘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麼,但就沖人是這城裡唯一一個通點醫藥的,她就不可能直接把人制住,隻能先盯着。從邊幾上端起水碗喝了一口,姜琦才轉了話題:
“我昏迷了多久,城裡可有發生什麼事,劉錢兩家可有異動?”
“大人昏迷了快八天了”見姜琦急地水碗都握不穩,牛充忙把話補上:“不過大人放心,奉行他們已經回來了,城裡我也派人時常巡邏,沒發生什麼亂子,劉錢兩家也都安分着。”
“奉行?”
“是向簡向大人的字。”牛充搓了搓手顯得有點尴尬,身邊都是些土疙瘩出身,往常也就懶得糾結這些繁文缛節,也就是向簡這次出行回來,跟他交流多了,自覺跟姜琦派别親近了不少,主動提及了自己的字,他才後知後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