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瞧着沒什麼問題,牛充還是沒敢把青菜粥給姜琦吃,幹脆帶上食盒去前堂。
六伢正磕磕絆絆地對着文書抄字,先前縣丞沒回來的時候,鄉老每晚都會帶着糧簡過來彙報進度。六伢不識字,隻能把統計的文薄翻出來,聽見熟悉的内容,就學着文薄上的字一筆一劃的描下來。
等向簡回來掃了一眼,才發現六伢寫的字雖然有錯,但大部分都沒差了多少,幹脆大手一揮,給六伢加了個識字描字的活計。
六伢這會抓耳撓腮,抄書抄的天昏地暗,就感覺一個重物被放在了眼前。
疑惑擡頭,就看見牛充從食盒裡掏出了粥,六伢感激涕零:“大人,怎麼能勞煩您給俺送粥。”
“咳。”牛充準備的說辭被打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想到六伢現在的處境也有他當甩手掌櫃的緣故,硬生生把嘴邊的話掉了個頭。
“你也别太累着了,休息一下也沒事。”看着六伢高興地端起碗,牛充撐着桌子吩咐:“你最近在縣衙呆的時間久,幫忙盯着點衛大夫。”
“衛大夫有問題?”六伢懵圈,回憶半天也感覺不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畢竟他周圍一幫光棍,難得有個住在附近的漂亮姑娘,難免多關注了點。
牛充也不知道這事怎麼說,隻好硬邦邦地囑咐:“不是。你就盯着點,看看她跟縣令平常怎麼交流的。”
哦也是,六伢爽快點頭應承下來,經曆石流之後,郎君就一直忙于各種事物,身邊确實缺個可心人了。
牛充不曉得六伢跟他之間的誤會,轉身出去安排人盯着劉錢兩家。
這個發燒來的猛,但意外去的也快,等張常把藥帶回來沒喝了兩服,姜琦就已經跟個沒事人一樣了。
受了這麼一通罪,姜琦老老實實往日常裡加了晨練。路線不算長,就是從城西繞城南跑一圈,百姓們先前吃了很久的苦,如今已然能看見豐收的前兆,從城門向外看去,兩邊都是在接穗的田地,農人在裡面往來耕作,滿臉的喜悅,一掃兩月前麻木無望的模樣。
瞧見姜琦晃悠悠地跑過來,那農人也不怕,笑着打招呼:“大人又來了。”
“這天冷了,大人要來喝碗熱水麼?”
姜琦笑着接住婦人端來的熱水:“嬸娘家的柴火可還夠着?”
“夠夠的,大人放心。”婦人眯着笑眼,以往年歲裡哪有這副景象,木頭是随意管夠的,還有工坊産出來的炭塊,一屋子一人湊一個糧簡就足夠在大賣場裡換一個月的炭火,屋裡總燒着火牆,讓她們能在冷天還能喝上熱水。
姜琦滿意地和農人又唠了幾句,缺少熱源和飲食生水這兩個可能緻病的風險,都是能通過燒火避免的。
但城裡城外的木頭總有燒完的一天,姜琦琢磨從哪還能再弄一些回來。
回縣衙的路上,剛巧碰到了巡邏的牛充。
“叔父怎麼還親自巡邏?”姜琦奇怪的打了個招呼。
“大人所托之事不敢慢待。”牛充拱手行禮,自從姜琦要他關注劉錢兩家,還真讓他發現了一些貓膩,每隔幾天,劉家總有人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從北城缺口那邊跑出。牛充追蹤過,發現劉家的人跑進了山裡,明顯沒放棄勾連匪徒的想法。
雖然姜琦說不用太在意,但他還是不放心。
“叔父盡忠職守,有叔父在,我怎麼能不安心。”姜琦笑着提起另一個話茬:“叔父還記得先前我想要給士兵成家的想法麼?我同李地和王媪都聊了這個事,如今快到糧食收成的日子,我打算在這天慶賀一下,順便也給大夥充當回紅娘。”
提起這事,牛充臉上也帶了絲喜氣:“那老夫到時候重新把人分一下,雖說是好日子,但也得有人巡邏看着點才好。”
“叔父想的周到。”
事情就這麼敲定下來,在士兵和百姓們殷切的期盼下,時間過得極快。
從姜琦特意下田收割了第一份荞麥開始,慶祝典禮就算開始了。城裡最寬闊的街道被打掃的幹淨,兩邊的屋子被特意挂上了趕制出來的紅布,就連倒塌的房子都力求清理到不影響美觀。
姜琦特意把賣場裡的東西都挪到了街上,還專門拿了不少肉蛋菜,安排婦人在街道上制作食物用來供應。
榆縣人數目前雖少,但熱鬧的氛圍不減,一些有手藝的人專門找了個地方擺攤,惹得圍觀的人贊歎不已。
姜琦站在一個裁剪窗花的攤子前,手裡還捧着六伢剛給她拿來的餅子,目不轉睛地看攤主炫技,攤主年紀雖大,但手指仍然靈活,插在紅布上裁剪出來的空洞裡,手一撥,紅布跟花一樣展開,盯着邊角下手一剪,等紅布放下,一個喜字躍然出現。
“彩!”
圍觀的人喝彩,姜琦也沒忍住,叼着餅子鼓了鼓掌。
那攤主瞧見姜琦,滿臉笑意把裁剪好的紅布遞上來:“贈與大人的,還請大人不要嫌棄。”
“不...”瞧見攤主滿臉期待,姜琦拒絕的話在嘴邊繞了一下:“這太不好意思了,本官同你買。”
“哪能要大人的東西。”
“大人給了俺們這麼多,俺們哪好意思要大人的錢。”
“大人,俺這湯面剛出爐的,大人要不要嘗嘗?”
“這是新染得布,大人瞧瞧顔色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