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冷鋒過境,秋天的天空顯得格外的高。
昨天夜裡刮了一陣大風,吹落了不少槐樹花。環衛工人沒有來得及打掃,槐樹花跑了一街。
裴安生把車開進了一個私密的小院兒裡。
院子外面是白磚灰瓦的圍牆,牆内種了一圈竹子。翠綠的竹子從圍牆後探出來半截,相互掩映的場景酷似一副水墨畫。
“這兒原先是旁邊學校的地方,後來租給這家店的老闆開飯館兒了。”裴安生給顧尋北介紹。
“我知道。”顧尋北點點頭。
“你知道?來這兒吃過?”
“很小的時候,過年會來。”出乎裴安生意料,顧尋北點了點頭。“我的初中就是八中的。”
就是這家飯館旁邊的那所學校。
八中是京城的市重點,雖然從小到大上的都是私立的國際學校,裴安生對這種好學校也還是略有耳聞的。
裴安生感到意外:“你是京城本地人?”
“是。”顧尋北回答。
京城本地的,八中的小孩兒。
能把自己日子過這麼苦?
裴安生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不食人間煙火了。
而且這家餐館是會員制的,會費好幾十萬,尋常人不會自己過來吃。
裴安生就是稍微納悶了一下,卻也沒再多想。
因為這時候有接待來敲窗戶,說是要來幫他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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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的跑車就停在了挂着兩盞紅燈籠的朱門外,裴安生和顧尋北下來,戴着手套的侍者坐進駕駛位,把車開走。
然後有專門的人帶他們去包廂。
小院兒曲徑通幽,鵝卵石道路穿插在修建精心的盆景之中。
空氣中有一股很清甜的桂花香,這裡種着幾盆在京城不多見的桂花,一旁還有青花瓷魚缸。
沒有人講話的時候,可以聽見人造噴泉發出的潺潺流水聲。
“裴先生,這是您預定的包廂。”穿着宮女衣服的女服務生微微欠身,把兩個人引進屋裡,而後分别給兩人倒了熱茶。
裴安生把菜單丢給顧尋北:“想吃什麼自己點。”
然後就大爺一樣找了個靠墊窩進座位中。
這兒的菜單做成了龍麟書的樣式,重工封面。
顧尋北接過菜單,先詢問裴安生:“你喜歡口味重一點的是不是?”
“對。沒事,你看着點吧。”裴安生擺擺手。“你點什麼我吃什麼,我不挑。”
如果他的那幫狐朋狗友聽見他這話,肯定要一個大白眼翻上來了。
他不挑?
這裴安生最幾把挑了。
顧尋北翻了翻菜單,發現和自己印象裡變化不大。
他知道這家店的菜量并不大,于是點了兩個涼菜,兩道主菜,還有幾道點心。
都是按照裴安生的口味來的。
至于他自己,隻點了一碗素面。“蔥、姜、蒜、香菜,都不要。謝謝。”
點完,他将菜單遞給裴安生,讓他看看要不要再加些别的。
“你們家清淡的有沒有推薦的,來兩個。”一看點的都是自己愛吃的,裴安生眉心一跳。
這小子是不是自己肚子裡的蛔蟲……
而且點的不多不少,涼菜熱菜甜點全都有。
這辦事兒實在是熨帖。
因為經常扮演支配者的角色,裴安生之前和小男孩出來玩,點菜、安排行程之類的事都是由他來操持的。
這種被人照顧的感覺,還真是有些陌生。
但感覺不賴。
“不用……”顧尋北想說自己不餓。
裴安生掃了他一眼:“輪得上你對我說‘不’?”
然後他按照服務員推薦的,又點了幾個清淡的菜:“蔥姜蒜魚腥草香菜都不要,是吧?”
“……謝謝。”顧尋北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但這麼客氣,反倒又讓裴安生有點不樂意了。
顧尋北觀察了一會兒他的神情。
像個驕矜的小公主。他在心裡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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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清淨和私密性,裴安生把屋子裡等着的侍者趕走了。
出于報複心理,裴安生把倒酒的活兒交給了顧尋北。
他們開的是裴安生之前存在這裡的一瓶葡萄酒,喝了有一半了,裴安生打算今天把它喝完。
紫紅色的酒液從醒酒器中流淌出來,折射着紫水晶般的燈光。
披散的碎發擋在臉上,不太方便,裴安生随手撩了一下,端着酒杯先喝了一口。
剛放下杯子,一隻手極輕地點了點他的手腕。
“嗯?”裴安生擡眼,正好看見顧尋北線條優渥的下颌線。
然後他就感覺到自己披散的頭發被人輕輕的挽起,男人的指尖輕輕擦過他的頭皮。
“我幫你紮起來吧。”
顧尋北說。
“……奧,好。”裴安生擡着手腕,讓顧尋北自己把皮筋摘走。
“發根,是黑的。你要去補色嗎?”顧尋北一邊細緻地将裴安生柔順的碎發紮成小揪揪,一邊問。
“不了。我一開始就沒漂發根,我怕疼。”裴安生皺皺鼻子。
一想到漂發根時候,頭皮火辣辣的刺痛,他就一陣牙酸。
頭發紮好了,顧尋北伸出手指掃過這人打了很多個洞的耳朵:“那穿孔不疼嗎?”
像是被人故意拿着羽毛搔了,裴安生半邊身體都跟着耳廓一起癢。
他極力克制才沒躲閃,反手抓住顧尋北的手指:“我發現你小動作很多啊。”
“抱歉。”顧尋北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指。
“……”裴安生坐在座位裡,翻着眼皮去看他,後者漆黑的眼睛在鏡片後,沉默地望着自己。
這人手臂白得簡直晃眼,裴安生扯着他手指,讓他彎下腰來。
然後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手臂上痛覺神經分布較少,倒不是很痛。
顧尋北:“……”?
不是。他喉結上的那個咬痕今天剛消下去。
“扯平了。”裴安生松開他,得意洋洋地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在這人手臂上留下的牙印,像是在欣賞什麼美麗的戰利品。
粉粉的齒痕,在這人白皙的皮膚上分外清晰。
他瞬間理解罐罐每次咬完他為什麼都那麼得意了。
“哦對,”在顧尋北剛要回到座位的時候,裴安生又叫住他,“以後不要和我說抱歉。”
顧尋北把自己手邊的紅酒杯往桌子裡面推了推,沉默兩秒:“好。”
涼菜上過十分鐘,逐漸開始上熱菜。
頭發被綁在腦後,裴安生舒服了很多。
但是顧尋北的手指輕輕穿梭在他發絲之間的觸感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