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搞明白顧尋北在說什麼的裴安生瞪大了眼睛:“什麼更重要的人……”
劇烈的失重感将他的聲音吞噬,喉嚨仿佛被鎖緊了一樣。
“!”
頂端記錄攀岩時間的數字牌在不斷變遠,周圍的布景快速後退,劃成模糊的一片。
唰——
在兩人就要墜落在地面的時候,安全繩猛地一緊,使得兩人停在空中,而後再緩慢放下。
最後裴安生平穩地落在了地上。
那種墜入深淵的感覺卻仍舊殘存,脊柱被齧咬的麻癢感,堕落帶來的恐慌感,都仿佛一層正在皮膚上融化的雪,一點一點侵入裴安生的身體。
他腳跟一軟,為了不摔倒打算蹲下。手臂被人拉住,牢牢地。他隻得勉強站穩。
擡起頭,顧尋北那雙很深的黑色眼眸正瞧着自己:“是不是還有點刺激?”
他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裴安生氣得想揍他:“刺激個蛋。”
安全員走過來解開兩個人身上的束縛繩,一直緊貼在一起的手腳終于被放開。
顧尋北活動了一下手腕,直白道歉:“好吧,我錯了。吓到你了?”
他在驚魂未定的裴安生面前站定,伸手将他在剛剛被摧殘得淩亂得發絲整理好,最後像是摸小動物那樣摸了摸裴安生的頭頂:“别生氣,現在很漂亮。”
語氣還挺滿足。
仿佛心髒被人高抛後接住再攥緊,大起大落讓裴安生眼冒金星。
他借着顧尋北的力道站着,頭頂仍舊殘留着指尖的觸感:“……你以後不許再這樣了。”
顧尋北乖巧點頭。
“……你為什麼要說,把什麼詞語給更重要的人。什麼更重要?”裴安生有點不相信顧尋北的點頭了。
反正這件事答應了,下次還會做出來别的讓他驚吓的事情。
裴安生納悶自己怎麼突然就對這小子着迷,是因為他總是做出來一些讓自己未曾預料卻又意外不反感的事情嗎?
安全員給他們指了休息室和射擊室,還有電玩區域。
裴安生尋思,這裡有個大學生,打槍聽起來挺帥的,沒準他會比較喜歡吧。
于是選擇了射擊。
回答裴安生的是一段沉默。
這家會所的設計區域分兩種,第一種是真正的仿真子彈射擊,在射擊場。
射擊場旁邊連着電玩區域,這裡設置了情境射擊。
其實就是一個小黑屋裡裝滿了電子屏幕,玩家坐在會震動搖晃的椅子上,拿着激光槍根據不同的情景玩虛拟打槍遊戲。
情景包括了海底、喪失圍城、山林打獵。
原本快要走到射擊場了,裴安生圓規似的打了個彎,直直地朝着虛拟設計小黑屋走去:“不去射擊場了。我倆玩這個,你給我們打開。”
.
坐進小黑屋裡,所有電子屏幕被打開,是這間密閉空間裡的唯一光源。
服務人員把門關上,室内的通風口被打開。
淡淡的香氛味道散逸進來。
“沒人了,現在可以說話了嗎?”裴安生望着面前選擇模式的屏幕,點擊了喪屍圍城。
他以為顧尋北的沉默是因為有外人在場。
“……你說,我們不是需要給彼此上交忠誠的關系。”顧尋北的指尖摩挲着槍托。
這瞬間輪到裴安生沉默。
随着遊戲裡警報的倒計時,屏幕開始上演在荒街上探索的畫面。
遊戲裡角色發出劇烈的喘息聲,掩蓋了沉默的詭異。
顧尋北開槍打死一個剛冒頭的屍體:“也就是說,你不需要我的忠誠。但總會有某個人,你需要他的忠誠。我感覺這個算是喜歡的證據之一吧。‘喜歡’這個詞,好像可以指代很多情感。但一個人的心有多大,能容得下對幾個人真誠?”
他再一次扣動扳機,爆開的喪屍腦袋糊了一屏幕。
裴安生被吓了一跳,他不禁側頭看向身邊那個在屏幕熒光下,神情冷靜鎮定的人。
他單手扶着激光槍,精準捕捉屏幕上每一個剛剛露出馬腳的喪屍,一槍爆頭。
然而他講話的語氣卻又是那麼和緩,有條理,仿佛正站在會議廳裡面上做陳述。
“大多數人好像都不是那麼心懷寬廣的吧。所以戀愛關系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對一的。因此‘喜歡的人’,一個人能有幾個?不是稍微有一些好感的,一起玩樂的人。而是說,‘喜歡’,除了可以利用的價值之外,還有熱情的餘地的那種情感,其實還是蠻珍貴的吧,在我的想象中。”
忽然屏幕上一黑,一張人臉倒挂下來。
剛要開口講話的裴安生喉嚨一緊,他忘記了扣動扳機。
顧尋北止住話音,扶着激光槍把糾纏着他的那隻奇行種打爛。
在激烈的槍聲之中,他面如止水,目光平直。
仿佛沒有任何事能擾亂他心神,沒有任何人、事能攪亂他内心似的。
兩個人明明坐在一起,裴安生卻忽然感覺他們離得很遠。
路面上的喪屍全部被掃蕩殆盡,狹窄又密閉的黑色房子裡獲得了短暫的寂靜。顧尋北操縱着搖杆,繞過滿地殘骸:“你這樣介紹我,我當然很高興。但我又不是那個人,仔細想想又好像沒有必要。向我這樣為了一點點開心,擅自占用你的‘喜歡’,好像對另外那個,真正對你來說很特别的人來說不公平。”
不是的。
裴安生一把按住了顧尋北扶着激光槍的手。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嗯?”顧尋北垂眸,昏暗的光線中,他看不太清握住自己那隻手的輪廓。但他笑了一下,拍了拍裴安生的手背,安慰似的:“不用這樣。你不是說我可以在你這裡任性一點嗎?同樣的,你也可以對我再放肆一些。我覺得沒必要說好聽的話來讓我高興,是因為不管你怎樣介紹我,我也不會改變對待你的方式。你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和我直接說,不要太為難。”